是在那樣的情勢下,再度與段明臣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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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夷大炮猛烈的炮火下,城牆被轟塌了一角。
穿白袍的烏孫士兵正在與大齊軍展開殊死搏鬥,屍首橫七豎八,鮮血染紅了城牆。
正當激戰正酣,突然從城牆上垂下來一個勁瘦的青年,他被繩索綁住,手腕高高束在頭頂,被吊在半空中,正麵朝向齊軍黑洞洞的炮口。
塔利爾中氣十足的大聲喊道:“段明臣,你看看這是誰?”
段明臣正在指揮將士攻城,突然聽到敵軍傳來的呼喊,轉頭一看,臉刷的變了顏色。
那被五花大綁、吊在城牆上的青年,雖然隔得很遠,青年低垂著頭,但憑借熟悉的感覺,他一下子就辨認出來,那正是他的懷清!
段明臣心中怒火滔天,臉上卻不表露分毫,沉聲道:“塔利爾,你意欲何為?”
塔利爾獰笑道:“你聽好了,你的相好在我們手中,若是想要他的性命,你就立刻退兵,否則……”
塔利爾拔出鋒利的彎刀,在顧懷清的脖子上比劃了兩下:“老子就當著你的麵,宰了他祭旗!”
段明臣瞳孔收縮,猛地握緊了刀柄,手背青筋賁起,身體都顫唞起來,顯然已怒到極點。
一旁的羅欽一臉擔憂的看看段明臣,又看看吊在城牆上單薄的青年,怒罵道:“媽的!這群卑鄙無恥的混蛋!”
城牆被轟塌,敵軍就要抵擋不住,眼看就能破城,卻在這個節骨眼上,敵人使出這麼惡毒的一招,這分明是拿刀子往大哥心裏紮!
此時,侯老將軍蒼勁的聲音響起來:“不可答應他!坤兒隻是暫時阻住了烏孫人的援軍,若是今日不能破城,就錯失戰機!我們絕對不能退兵,必須一鼓作氣拿下,不能讓他們緩過氣來!”
“可是……”段明臣看了一眼城牆上的顧懷清,俊朗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侯老將軍怒叱道:“行軍打仗,焉能有婦人之仁?你讀的兵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麼!你想想,為了拿下這座城池,我們強攻七日,犧牲了多少弟兄?如果拿不下來,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弟兄?你難道要因為一己私情,而置國家大義於不顧麼!”
侯老將軍不愧是一代名將,曾創下百戰無一敗的神話,如今雖已年逾半百,須發花白,說出的話依然是擲地有聲,不容反駁。
“昔日太/祖起兵,敵軍綁了他的妻兒,企圖迫使他投降,然太/祖不受威脅,命人射殺自己的妻兒,終於統一天下,成為一代霸主。”
“明臣,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羅欽急忙求情道:“大將軍,顧懷清是東廠重臣、陛下的親信,若是死在這裏,恐怕陛下會怪罪的!”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況,為了勝利,犧牲小我,成就大我,本是天經地義。陛下是有道明君,怎會因此怪罪我等?”
侯老將軍讓親兵取出自己的射日弩,遞到段明臣的手邊,“是你自己動手,還是要我來?”
段明臣渾身僵硬,感覺周遭的喧囂都寂靜下來,千軍萬馬都遙遠起來,隻聽得到自己沉重的心跳聲,撲通、撲通、撲通……
他緩緩的抬頭,望向城樓上的顧懷清,雖距離百丈之遙,可是他眼中的期盼如此熱切,不容錯認。
他痛苦的轉過頭,舉起似是灌了鉛的右臂,用力握住射日弩……
城樓的位置距離他們足有百丈之遙,即便是紅夷大炮的射程也夠不著,唯有臂力超群之武將,配合威力十足的神弓,方有可能射中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