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清披上外袍,趿著木屐,推開柴扉,果然看到桃樹下站著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對著空無一人的河灘幽幽吹笛。

顧懷清凝神細聽,吹得竟是一曲《長相思》,纏綿悱惻,如訴如泣,催人淚下。

若是個女子,聽了情郎這般溫柔深情的呼喚,隻怕早就忍不住回頭,投入他溫暖的懷抱了吧?

然而,顧懷清隻是站在門後,靜靜的聆聽,眼角微微溼潤,腳步卻像定住了似的,久久無法挪動。

過了不知多久,笛聲終於停了,吹笛的男人走到門外,輕輕的呼喚他的名字,然而顧懷清卻背過身去,不肯讓他進門。

男人耐心十足,在門外站了許久,依然等不到顧懷清的響應,隻能輕歎一聲,飄然離去。

之後的十天,男人每日都來,有時是吹笛,有時送一捧野花,有時提一壺酒,隔著柴扉跟他說話,跟他講給皇宮軼事、江湖趣聞,可是顧懷清始終不肯與他相見。

男人畢竟是二品大員,朝廷重臣,即使想在此地長期陪伴,然而身上的職責讓他不得不歸去。

之後的每一年春天,桃花盛開的時候,男人都會來找他。雖然每次都吃閉門羹,男人也不氣餒,耐心的等著他。

男人把顧懷清養在京城的貓兒虎妞也帶了過來,一年多不見,虎妞已長得圓滾滾肥嘟嘟,甚至還大著肚子。

顧懷清撫摸著虎妞柔軟的毛皮,喃喃的道:“好閨女,你怎麼能未婚先孕呢?到底那奸夫是誰?”

虎妞自然無法回答,打著小呼嚕,拿腦袋親熱的蹭他的手。

三個月後,虎妞生下一窩四隻小貓崽,兩隻跟虎妞一樣的狸花貓,兩隻鴛鴦眼白貓,跟雪球一個樣兒,毫無疑問,虎妞的奸夫就是段明臣養的那隻小公貓雪球了。

除了段明臣之外,小黑也曾經來找過他兩次,帶來蕭璟的口信。

初始,蕭璟還軟磨硬令要他回京,不過後來,蕭璟也明白顧懷清心意已決,無心仕途,一心隻想歸隱。

蕭璟用計迫使他與段明臣離心,雖然成功分開了他們,但顧懷清何等聰明,焉能看不出始作俑者乃是蕭璟?

顧懷清因此對蕭璟心灰意冷,無法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他們之間,再也恢複不到兒時的情誼了。

蕭璟自是悔恨莫及,但他了解顧懷清的性子,他若是不願歸來,強逼也是無用,弄得不好還會逼他走上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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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來暑往,轉眼已過了三載春秋。

柳枝暴出新芽,山頂冰雪消融,桃紅又是一年春。

顧懷清慵懶的倚著柴扉,門口那株老桃樹開得如火如荼,粉色花瓣灑落在他的肩頭。美景美人,相得益彰,簡直可以入畫。

然而美人麵對美景,卻有些心不在焉,眼角餘光不時瞟向山拗口的小徑。

那是唯一進出村子的路徑,每逢桃花開的時節,都會有一個騎黑馬的俊朗男子來找他。

然而今年,桃花已經開了,那位男子卻遲遲沒有出現。

顧懷清望著在腳邊嬉戲打鬧的四隻貓崽,心中逐漸不安起來。他知道男人一向守信,若非有意外情況,他絕不會失約。

虎妞顯得十分焦躁,上爬下跳,拖長聲音淒厲的嚎叫,似乎在尋找什麼。

男人每次來的時候,也會把雪球帶來,讓它們兩隻貓團聚,所以,虎妞是想念孩子他爸了吧?

顧懷清心下惻然,彎腰抱起虎妞,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道:“你也想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