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赴城外殺人賞雪,上武當薑泥送書(2 / 3)

徐驍豎起大拇指,馬屁道:“這刀沒白學!”

二十九日清晨。山霧彌漫。徐鳳年雙手擱在繡冬刀刀柄上,駐足遠望。

立冬後,那幾股流寇都是老爹徐驍安排的練刀“木樁”,徐驍沒有任何暗示,但徐鳳年自然猜得出多半是些北涼軍中犯了大禁的死犯。徐驍治軍極嚴,賞罰分明,便是當初義子陳芝豹犯律,也被示眾鞭撻成一個血人。若非如此,京城清流中也不至於流傳北涼隻認涼王虎符不認天子玉璽。

這些個臨時充當劫匪山賊的軍犯,沒傳承過正統武學,但一身本事都是戰場上靠拚命滾打出來的,力大凶殘,有著北涼鐵騎特有的悍不畏死,最適合給徐鳳年鍛煉直來直往的殺人悍刀術。老魁親眼看著徐鳳年殺絕三撥,之後就不再留心,隻是給出地址,就讓徐鳳年單騎單刀前往。

第一撥過後徐鳳年身中六刀,五輕一重,砍中後背那一刀,也不致命,趴在血泊中,刀仍不離手,最後由老魁背回王府。此後幾批徐鳳年都是帶傷而戰,老魁絕不給他一絲一毫偷懶叫苦的機會,換作其他王府豢養的高人,絕不敢如此糟踐勳貴程度足可媲美皇親國戚的世子殿下。與悍匪搏命練悍刀,其中艱險,不足為外人道。

徐鳳年閉上眼睛,放緩呼吸。心想是不是可以入手內家了?外門的刀法再霸道,碰上真正內外兼修的高手,就如稚童嬉鬧,隻能貽笑大方。可這內家修為,更講究步步為營,體內大小竅穴經脈,打磨貫通如行軍布陣無異,像那號稱天下內功一半出玉柱的武當,尤其是一些有天賦根骨有領路師父的道士,一日在山,就要一日修行,力求達到與那天機生化共鳴的大道境界。內力這東西又不是食物,塞進肚子就能塞滿填飽,徐鳳年上哪兒去憑空多出十幾二十年水磨工夫的寶貴內勁。

要不去聽潮亭找些走邪門歪道的路數?徐鳳年皺緊眉頭,睜開眼睛,滿眼的雲海,滿耳的鬆濤,心曠神怡。沒來由想起了繡冬刀的舊主人,不知道那白狐兒臉何時會登上三樓?這美人兒約莫該要嫌棄繡冬刀給錯人了?那年大雪,白狐兒臉湖上出刀,才是真的悍刀行啊。

徐鳳年深知其中雲泥之差,但沒有氣餒,有個缺門牙卻總憨笑的老頭說過,吃飽放屁是挺舒服的事兒,可屁要一個接一個放,慢慢來,更舒坦。他現在練刀法門,是最笨的法子。

該敲晨鍾了。由於練刀的關係,徐鳳年的敲鍾,鍾聲洪亮。一天下來共計一百零八聲鍾響。北涼軍中扛纛的齊當國麵有異色。其餘義子中姚簡和葉熙真相視一笑,驚喜參半。肥球褚祿山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至於小人屠陳芝豹和左熊袁左宗都在邊境巡視,並未現身。

一行人徒步下九華山,與徐鳳年並肩的大柱國緩緩道:“你若真要習武,府上高人倒知曉一些旁門左道,就看你肯不肯放下架子了。”

徐鳳年啞然失笑道:“我能有什麼架子可端著?”

大柱國遙遙望向武當山,眯眼道:“那就好。”

正月裏又是過江之鯽的顯貴訪客陸續攜禮登門,陵州牧嚴傑溪和子女一齊到達,豐州刺督李功德後腳跟上,自然帶上了名聲奇差的寶貝兒子李翰林。因為兩人的兒子與世子殿下是發小的緣由,兩位州牧大人關係深厚,一直有幸被北涼王高看一眼,治理政務上偶有紕漏,都得以被大柱國輕輕帶過。其中嚴傑溪還有個外人羨慕不來的優勢,嚴州牧有個才學相貌都一等一的女兒,連大柱國都稱讚有加,親口評點“穩重和平,展洋大方”,當時許多人都深信此女將會進入北涼王府,估計是世子殿下過於放浪形骸了點,一直沒有實質性動靜。

今日大柱國親自接待兩位州牧,李翰林的屁股坐不住,早就蠢蠢欲動,大柱國大手一揮說了個滾字,李翰林立即如蒙大赦地拉著不忘作揖行禮的死黨嚴池集奔出去。豐州牧李功德長籲短歎,這兔崽子也太不得體了,大柱國笑著說翰林這性子不錯,李功德這才寬心,大柱國清淡一句,可比州內罵聲萬言有用百倍。

嚴傑溪女兒嚴東吳也婉約告退,去府內散步。能得大柱國好評的女子十分罕見,她被北涼士子公認“女學士”,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不精通,器彩韶澈,明豔動人,若非被北涼第一奇女子徐渭熊壓了一籌,恐怕還要更出名。隻是她自打第一眼看到徐鳳年就全無好感,將這位世子殿下看作腹中空空的草包,也從不掩飾。而徐鳳年則針尖對麥芒,說嚴東吳是個沽名釣譽的女祿鬼,明麵上和氣,其實城府世故,長得溫婉無害,卻是把刀子,誰娶她便是捧著把尖刀回家,家門不幸。總之兩人這些年一直不對付,互相不順眼,能不見麵就不見麵,所以互相串門,見麵都不打招呼。她弟弟嚴池集本希望能與鳳哥兒親上加親,後來眼看無望,也就死心了。

暮色中,嚴東吳走在通幽小徑上,心中冷笑,這半年不聞世子殿下作怪,聽說是禁足讀聖賢書,她才不信大柱國能禁得了徐鳳年的雙腳,指不定又是闖了什麼滔天大禍。嚴東吳聽到一陣陰陽怪氣的言語,“喲,這位姑娘好膽識,敢在徐草包的地盤上單身遊覽,不怕被那草包給劫了去肆意淩辱?”

她不用抬頭,都知道是那個命理相克的死對頭,考不出功名做不成大事的世子殿下。嚴東吳懶得理會,加快步子,想要早早離去,眼不見心不煩。徐鳳年不依不饒地擋在她身前,沒個正形地捉弄道:“姑娘,要不我給你護護花?可別遭了徐草包的毒手,到時候貞潔不保,找誰娶你?聽說京城有個小皇子鍾情於你,莫不是要準備做皇妃了?”

嚴東吳鳳目怒視。她臉上冷淡,心中有些小訝異,眼前的潑辣貨色三年多不見,似乎黝黑健壯許多,隻是那股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撲鼻紈絝氣,還是一樣可惡。她心思細膩,瞧見這涼州最大的公子哥不花哨佩劍了,換了把刀,不挎在腰間,拎在手中,不倫不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