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為什麼要讀文學(1 / 2)

中國人許久以來對於文學(詩是例外)是輕視的,因之,隻有少數的幾種情感能在文學中尋得發抒的途徑,而這少數之中還有大半是較為低級的情感;這是受了宋代儒家一尊的惡影響,正如歐洲中古時代的文學之所以不盛,是受了當代的羅馬教堂的教旨一尊的惡影響那樣。戰國文學與唐代文學,與希臘文學一樣,是不自覺的興盛起來的;那是文學的青年時代。中國的文學與歐洲的都已經度過了那給青年時代作結束的煩悶期;如今,歐洲文學的壯年時代,由文藝複興一直到現代,已經是結成壯碩的果了,中國文學的壯年時代則尚在一個花瓣已落,果實仍未長大的期間。要一切的情感都在文學內能尋得優美的發抒的道路,新文學的努力方能成為有意義的,偉大的。一千年來,中國人的情感受盡了纏足之害,以致發育為如今的這種畸形;解放與再生這許多任是較為高級的或是較為低級的情感,再創造一座千門萬戶的藝術之宮,使得人類的每種內在的情感都願意脫離了蟄眠的洞穴,來安居於宮殿之上,嬉遊於園囿之間,歌唱於庭際房中,撥刺於池上湖內:這種偉大、光榮、而同時是艱難的建設,是要誦讀文學的與創作文學的中國人來共勉於事的。

要發抒情感,這所以要讀文學的第二層,最重大的一層理由,在中國的現狀之內,便附帶著有一種先決的工作——那便是,再生起來那蟄伏於中國人的內心中的一切人類所有的情感;這種工作是要讀者與作者來分擔責任的。所以要讀文學的第三層理由是擴大體驗,增長見聞。

一個人的外界體驗是極力有限的。不說那種驢子轉磨一般的農民,整世之內,便隻是粘附在幾畝的土地之上;就是拿閱·177·曆最廣的人來說,他所經驗的社會的各相,一比起各種社會的全相來,那也隻是九牛一毛。局促於自我經驗範圍之內,有許多人反而沾沾自喜,那是“夏蟲不可以語冰”,由他們去笑冰好了;還有許多人,他們是不甘於自囿的,不過環境與生活牢籠著他們,不容許他們跳出那單調的類型的生活之外。這一般人的好奇心,如其社會不願意它踏上墮落或是委瑣的路,社會最好是讓它去在文學之內尋得滿足。文學是一切的偉大、奇特、繁複的體驗的記載的總和,無論何人,隻要識字,便能由文學中取得他的好奇心所渴望的,一個充量的滿足——一個優美的充量的滿足,遠強似那種不道德的去刺探鄰家的隱情,遠強似那種既不全真亦不甚美的報紙上的新聞。

這種給予好奇心以滿足的文學並且是有功於人民福利的增進的。遠一點說,狄更司(Dis)的小說中描寫私立學校內的各種腐敗,暴虐的實情,引起了社會的以及政府的注意,促成了英國的私立學校的改良;司徒夫人(Stowe)作《黑奴籲天錄》,痛陳當時美國的黑奴所受的非人道的待遇,將社會上一般人士對於這個問題的態度由漠視一轉而為熱烈的同情,以致局部的釀成那次解放黑奴的南北之戰;近一點說,有高爾斯倭綏(Galsworthy)的《正義》(Justice)一篇戲劇,它促成了英國監獄的改良。

中國人許久以來對於文學(詩是例外)是輕視的,因之,隻有少數的幾種情感能在文學中尋得發抒的途徑,而這少數之中還有大半是較為低級的情感;這是受了宋代儒家一尊的惡影響,正如歐洲中古時代的文學之所以不盛,是受了當代的羅馬教堂的教旨一尊的惡影響那樣。戰國文學與唐代文學,與希臘文學一樣,是不自覺的興盛起來的;那是文學的青年時代。中國的文學與歐洲的都已經度過了那給青年時代作結束的煩悶期;如今,歐洲文學的壯年時代,由文藝複興一直到現代,已經是結成壯碩的果了,中國文學的壯年時代則尚在一個花瓣已落,果實仍未長大的期間。要一切的情感都在文學內能尋得優美的發抒的道路,新文學的努力方能成為有意義的,偉大的。一千年來,中國人的情感受盡了纏足之害,以致發育為如今的這種畸形;解放與再生這許多任是較為高級的或是較為低級的情感,再創造一座千門萬戶的藝術之宮,使得人類的每種內在的情感都願意脫離了蟄眠的洞穴,來安居於宮殿之上,嬉遊於園囿之間,歌唱於庭際房中,撥刺於池上湖內:這種偉大、光榮、而同時是艱難的建設,是要誦讀文學的與創作文學的中國人來共勉於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