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洵伸出手指指著蘇澤淺:“別逞強啊,我不燒飯但也知道廚師是個體力活,明天有就算是三十七度一我也不會放人。”

一道陽光落在莫洵白皙瘦長的手指上,男人搖晃手指,就像在搖晃那道光。

蘇澤淺又一次的產生了師父在發光的錯覺,他收回視線,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我打個電話請假。”

年輕人妥協了。

莫洵走出房間,帶上了門。

黃狗走過來蹭蹭他的腿,隨即搖著尾巴跑進了廚房,期待著看著他。

“阿淺病了,沒法給你做飯,”莫洵摸了摸黃狗的腦袋,“今天晚上吃外賣。”

黃狗的耳朵耷拉下來,尾巴也不搖了。

莫洵拍了拍它的腦袋:“乖。”

天氣熱,莫洵把蘇澤淺買來的菜一股腦塞進了冰箱,然後洗手進書房。

書房一麵門,一麵窗,剩下的兩麵一麵放著書櫃,一麵放著博古架和一個大瓷缸,中間是張書桌。

博古架上放著造型古樸的筆洗、硯台、鎮紙、裝筆的錦盒,還有各種古色古香的擺件,以及一摞摞紙張。瓷缸裏放著紙卷,裝裱過的卷軸,用布袋套著的長條木料。

書桌上鋪著米色毛氈,旁邊放一把茶壺,筆墨紙硯自然也是齊全的。

搞藝術的通常都喜歡把家裏裝修得很有藝術氣息,就算沒錢也要在牆上掛兩幅字畫彰顯身份。而莫洵卻像是生怕別人知道自己是幹什麼的一樣,除了書房,整個家裏一點文化氣息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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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言之,他的書房簡直快被書卷味淹沒了,和其它書畫家的書房相比,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書櫃是全木質的,用的不知是什麼木頭,黑沉沉的,看上去極有質感,櫃門上是鏤空雕花,沒用玻璃,從花紋的鏤空處往裏看,也是一片黑沉沉。櫃門把手是用榫卯工藝嵌進去的,找對角度可以拔.出來更換,日常開關門則完全不會鬆動。書櫃裏放的全是線裝書,不是手抄版就是活版印刷,完全不是後來的影印版。古色古香到了一定程度,也珍貴到了一定程度。

蘇澤淺雖然學了廚,但鑒賞本事沒丟下。達官貴人有附庸風雅的,也有真的浸淫古玩這塊兒的,蘇澤淺給他們做飯通常都是表演似的現場製作。蘇大廚耳朵裏時不時鑽進兩句他們有關古玩的對話,久而久之對那些東西的價值也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師父這櫃子書,換等體積的金條怕是不行,但換等體積的百元大鈔應該是沒壓力的。

這些東西可不像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書畫家可以擁有的。更何況博古架上的東西也多是千金難求的珍品。

所有人都知道,性格溫和的男人有個怪癖,不管你和莫洵多要好,他都不會在家裏接待你,同樣的,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會去別人家裏做客。

和莫洵交好的人是這麼理解的:“大概是因為家裏沒女人,所以想要回避這方麵的交際吧。”

但蘇澤淺覺得,他師父這麼做,隻是不想讓別人進自己的書房。他是知道自己這一房間的東西的價值的。

小時候跟著莫洵學畫,蘇澤淺整天都泡在莫洵的書房裏,那時候不懂那些東西的價值,等懂了,他卻改學了廚,沒必要進書房,也就不去了。

莫洵在書桌前站定,於毛氈上鋪開宣紙,潤筆磨墨,開始了每天必做的功課。

土狗阿黃貼著客廳地磚和書房地板的分割線趴下,像是在給莫洵守門。

莫洵從來沒說過不允許誰進他的書房,但既然能被他帶在身邊,三百年修行,連話都還不會說的小妖精眼力勁還是有的,從沒踏進過莫洵的書房一步。

阿黃很羨慕曾經被允許進入書房的蘇澤淺,也很滿意他在不跟著莫洵之後,不再進書房的自覺。

當然,作為一隻貪吃的狗,他更滿意的是蘇澤淺做飯的手藝。

所以啊,那隻讓蘇澤淺生病的水鬼實在是太討厭了。

要不把它當做今晚的加餐?阿黃這麼想著。

第六章

莫洵把筆落在宣紙上之前頓了下,想到了什麼似的走出書房,看了看客廳裏的鍾。

然後他用腳尖點了點橫在書房門口,假裝自己是門檻的阿黃:“我出去把晚飯買回來,你看著阿淺,讓他老老實實睡覺知道麼?”

阿黃站起來,搖了搖尾巴,表示明白。

它跑到副臥門口,抬起前爪撓了撓關著的門,轉回頭看莫洵:我進去看著他!

莫洵打開了房門,房間了開了空調,一股冷氣泄了出來。

蘇澤淺還沒睡著,在床上撐起身看過來。

年輕人迷迷糊糊,抬手揉眼睛,半夢不醒的樣子衝走了他身上的冷肅,這時候的蘇澤淺看上去完全是個青澀的大孩子。

“師父?”

看著這樣的蘇澤淺,本就溫和的莫洵表情變得更加的柔和了,男人微微彎起眼睛,黑而深的眸子仿佛能把光都吸進去:“你接著睡,我出去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