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的庇護是有界限的,在時間和空間上都有界限。
隨著莫洵給予的保護的消失,蘇澤淺隻覺得自己的視野越來越模糊,漸漸又回到了今天剛出門時的狀態。他頻繁的眨著眼睛,視野卻沒像早晨那樣恢複清晰。
無論是鋪天蓋地的影視作品,還是從殷商那裏得到的專業知識,都沒有說撞鬼之後會變近視的。
但視力突然退步的蘇澤淺無法不把自己身上的變化往撞鬼這件事上靠,畢竟發場燒就變成瞎子的可能性好像更小些。
蘇澤淺有些不安,他拿起手機想給殷商去電話,幾次想撥出去,最終卻都放棄了。
太小題大做。
尚且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的年輕人這麼想著,決定明天午休的時候去配副眼鏡。
第二天,蘇澤淺到酒店的時候,收到了很多同事的噓寒問暖,年輕人的人緣可見一斑。
“小蘇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啊,”同一個廚房的老廚師打量著他,“要不要再休息半天,今天晚上你在‘歲寒三友’還有個單子呢。”
歲寒三友是恒日酒店最高端的一批包廂中的一個,是專門為大客戶保留的。
今天晚上市文化局的處長要在那裏宴請客人,酒席規格定得很高——是那種如果不是自己付賬,就會被查水表的昂貴。
蘇澤淺在轟鳴的抽油煙機聲裏捏了捏鼻梁,白淨瘦削的年輕人站在無論怎麼打掃都覆蓋著一層油光的廚房裏,簡直就像一副亂入的畫:“沒事,就是有點沒睡醒。”
眼前霧蒙蒙的狀態在進入廚房後好了不少。
時好時壞的,可不太像近視眼。
蘇澤淺這麼想著,有機會還是找殷商問問吧。
機會來得很快。
因為宴會的規格高,蘇澤淺在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去“歲寒三友”檢查醬料,明爐等肯定要用,但一般不需要他操心的東西,結果他就在包廂裏碰到了來檢查碗碟擺花,以及確認菜單的殷商。
蘇澤淺並不是很驚訝,打招呼似的問道:“這支生意是你拉的?”
做同一單生意,銷售部和廚房中間還隔著幾個部門,通常是沒交流的。
“是啊,讓你來也是我要求的呢。”聽見聲音,殷商暫時停下了和樓層經理的交流,轉頭望向蘇澤淺。
在看見蘇澤淺的瞬間,他臉上的表情滯了下。
蘇澤淺麵無表情,心裏卻咯噔一下。
因為有第三個人在場,殷商很快調整回表情,交代好剩下的事項後,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把蘇澤淺拖了出去。
殷商拉著蘇澤淺拐進一個沒人的包間,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別動。”
他伸手輕輕捏住蘇澤淺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近乎輕薄的動作讓蘇澤淺皺起眉,然而他沒有反抗,因為年輕人發現,靠近殷商後,眼前的那層薄霧幾乎散了個一幹二淨。
這時候的殷商確實沒有任何挑逗的意思,他仔仔細細的看著蘇澤淺的眼睛:“……你是不是能看見什麼了?”
自己以為的“看不見”在殷商口中變成“能看見”,蘇澤淺麵不改色,問:“比如?”
“等下……”殷商捏了個很複雜的手訣,然後伸手往蘇澤淺眉心一點。
一層金光“嘭”得彈了出來,將殷商的手大力往後震,力道之大把殷商手上有法術加持的手訣都震散了。
殷商大吃一驚:“你——”
蘇澤淺隻覺得視野猛地震蕩了下,就像隔著層透明的水看東西,水麵呼啦炸開一個巨大的漣漪,波紋擴散,視野中的東西或放大或縮小,遊動著扭曲了。
扭曲隻有一瞬間,但在那一刹那中,蘇澤淺看見視野中殘存著的影子,變成了清晰的人形。
那變化讓蘇澤淺猛地往後退了步。
這時候殷商才接上了自己剛才的話:“——你身上被下過封印。”
蘇澤淺覺得自己的世界觀不斷被刷新著,太過震驚以致於年輕人的反應顯得有點呆:“封印?……是我知道的那個封印嗎?”
一臉嚴肅的殷商笑了,眉眼彎彎的大男孩幽默道:“是啊,就是那個讓龍傲天變成普通人的封印。”
笑過之後殷商又嚴肅起來,他撚了撚被震得發麻的手指:“你身上的封印很強大,就我所知,全國能畫出這樣封印的人不會超過五個,你身上或許真的藏著什麼秘密。”
“你天生能見鬼,行話裏叫開天眼,開天眼的人本身就少,再加上這個封印……”
他看了看蘇澤淺的表情,放鬆了神色:“不過事情都要一步步來,我沒有那個本事幫你補封印,那麼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讓你習慣看得見鬼的視野。”
蘇澤淺動了下嘴唇,神色抗拒:“我不想去習慣這些。”
殷商搖了搖頭,說了和山神白一樣的話:“開天眼的人各有宿命,但都逃不脫和鬼打交道。就像你身上的封印雖然強大,但依然被衝破了。你是逃不開的。”
“為了免得你日後遇上什麼事情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還是多了解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