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和嘮叨沒什麼必然聯係,蘇澤淺繼續說著:“我學廚的時候,有一次遇到了混社會的,那人把他們打跑了。”

小混混不會觸動蘇澤淺的靈力封印,莫洵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男人似笑非笑的往白離開的方向瞥了眼,果不其然看見還沒走遠的人身體一僵。

嘴上說著嫌棄,實際上很關心嘛。

蘇澤淺是我的軟肋?這話沒錯,可惜不全麵。

嗬,難怪鬼王要這麼盯著他了。

莫洵不說話,蘇澤淺著急:“師父,你……”

年輕人跟著莫洵踏進了大殿,被殿中的宏偉震驚,一句話愣是被截成了兩半,氣急的質問,也變成了驚懼:“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覺得呢?”

這根本用不著猜。

“天師祭拜的神。”

莫洵笑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換了年輕的皮囊,一如既往的溫和笑容裏帶上了掩不去的桀驁:“那是你們覺得。”

莫洵直白道:“事實上,我是一隻鬼。”

蘇澤淺:“可殷商說鬼不能在大太陽下行走。”

莫洵笑,蘇澤淺這問題著實有點傻:“我現在站在這裏,你還覺得我是那種會怕太陽的鬼?”

蘇澤淺一噎,迅速換了個話題:“我的封印是你下的。”

“是。”莫洵示意蘇澤淺坐下。

蘇澤淺順勢坐下,眼睛緊緊盯著莫洵:“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誰?”

莫洵一撩袍子,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脊背一挺,上位者氣勢立顯:“第一,我說了,你信嗎?第二,你信了,你知道了,就算你不說,其他人也總會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就在他們家門口,你覺得我還能安生,你還能安生?”

蘇澤淺問:“你為什麼會在那兒?我的老師莫洵,和你,真的是一個人嗎?”

“我在人間行走,自然要披上人類的殼子,你的老師,確實就是我。”

“至於我為什麼在那兒……”

莫洵看著蘇澤淺,深黑的眼睛含著溫和的光:“是因為你啊。”

“我總不能帶著一個小娃娃東奔西跑,隻能在一個地方定居了。”

蘇澤淺心頭一顫:“你為什麼要救我?”

莫洵沉默了會兒:“大概是緣分吧。”

莫洵的沉默陡然讓蘇澤淺意識到了一個問題:“既然你說不能告訴我,那你現在為什麼告訴我?”││││

莫洵看著他,巨大的恐懼扼住了蘇澤淺的心髒,年輕人坐不住,慢慢的站了起來,迎著莫洵的視線,他幾乎想要逃跑。

“因為你不會記得了。”莫洵用溫和到溫柔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

蘇澤淺想退,卻被一股力量按回了椅子。

蘇澤淺想問為什麼,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傻,他一個人類,怎麼可以知道這種事情?

然而:“……我不想忘。”

年輕人的聲音裏竟是帶了哭腔,失望恐懼遺憾,蘇澤淺心裏五味成雜。到了這個時候,他不期然的想起了鬼王評價自己對莫洵的感情深,隱約抓住了些什麼。

莫洵心裏一顫,移開了視線。他沒有給蘇澤淺理清思路的時間。

“如果你還記得,你隻有兩個選擇,一個,一輩子呆在山裏,另一個,一輩子跟著我,被我看著。”

“阿淺,你有你的生活,我希望你活得快樂。”

蘇澤淺憤怒的吼出來:“強迫我忘記,我會快樂嗎?!”

莫洵很平靜:“忘記了,自然不會記得不快樂。”

“讓你忘記是迫不得已,也是我的希望。”

“為……什麼?”

莫洵笑了,那笑容和蘇澤淺以往看見的都不相同,溫溫的,卻莫名的讓他想流淚。

“因為我發現我好像喜歡上你了,不是師父對徒弟的那種喜歡。”

蘇澤淺心神巨震。

那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情緒,如同被一刀剪斷的絲線,斷得整整齊齊,拚出一句話來。

然而——

莫洵說:“這是不應該的。”

他閉了下眼,再睜開,臉上的笑容斂去,眸色沉沉的,比夜色更深,比夜色更冷,再不含一絲情感。

“忘憂。”

一聲呼喚,帷幕後繞出個嫋嫋婷婷的女子,俯身一拜:“莫大人。”

這是蘇澤淺在這個中元夜,看見的最後畫麵。

第三十八章

中年人閉著眼睛躺在藤椅上,手裏捏著本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

男人身上蓋著條毛毯,夕陽透過窗戶斜斜照進來,是冬日特有的透徹橙色。

阿黃蜷著身體,躺在莫洵腳邊,閉著眼睛懶洋洋的搖著尾巴。

典型的,退休老人的生活場景。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時候,隻是時間從夏換做冬,提著大包小包來敲門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