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的山裏人得以喘熄,然而每個人都心都高高提起,直提到雲層之上。
蘇澤淺抬著頭,血順著下顎滴落,劃過脖頸,勾勒出喉結起伏。
他是在生死關頭擺脫了鬼王的控製,往旁邊躲了開去,這才保住了一條命。哭喪棒就在他腳邊,莫洵的攻擊穿透了鬼王——鬼王為了攻擊蘇澤淺,沒有躲。
年輕人雖然躲過了致命一擊,但仍被傷得不輕,同時,封神大陣中遇見的記憶碎片在生死存亡的刺激下反饋了他新的信息,向他解釋了鬼王那句“蘇澤淺是我的人”。
雲層之上究竟誰會贏?
不論誰贏,剩下的一方必然也是強弩之末。
如果贏的是莫洵,那當然是最好的。
如果贏的是鬼王,憑白和老王,也能將他控製住。
無論輸贏,對山裏,乃至對這個世間來看,結果都是好的。
封神大陣雖破,但鬼王被控製住,就能爭取更多的時間去商討對付鬼王的計策。
但人總是貪心,尤其從蘇澤淺的角度出發,他肯定不希望贏的是鬼王,甚至不希望莫洵受一點兒傷。
第二個念頭已然不可能實現,那麼他是否可以為了實現第一個而出點力呢?
蘇澤淺剛剛想到這兒,就聽見一聲歎息從懸空宮殿中傳出:“你們,就這麼看著?”
有小妖怪傻傻的問:“我們能幫上忙?”
莫洵做的安排詳細,卻也限製了他們思維。
那是個飄飄渺渺的女聲:“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力所不逮啊。”
黑色宮殿之前一道縹緲的淡紅色影子,單薄的仿佛就要被風卷折了。
白愣了下:“那是誰?”
老王回憶了下:“忘憂。”
白:“忘憂……有人形?”
山神知道宮殿中開著淡紅花朵的忘憂草是有靈智的,但他從來不知道忘憂有人形。在白的記憶中,永遠是莫洵在精心的給忘憂鬆土施肥,那朵精致漂亮的花兒脆弱的不像話。
“忘憂開在瑤池,對靈氣要求太高。”老王對他解釋,“化人形是在消耗她的生命。”
宮殿前的女子顯然是不打算活了,她揚起雙手,旋轉著跳起舞來,層層裙擺展開,風中自有花瓣飄舞,美麗不可方物。
她頭上凶神惡煞的滾滾雷雲都被這份美麗逼退,露出一小角兒清朗天空來,可窺見裹著黑煙的長龍一片鱗甲。
鮮花香風自那角灌入雲中,霎時化為片片利刃!強勢的切入黑龍鱗片與黑煙之間窄窄的間隙之中!
閃電擊下!
在打散黑煙,烤焦花瓣之後,天雷給莫洵造成的傷害驟然減輕!
黑龍猛得翻滾起來,金色的瞳孔自雲層的破孔中睨下:“忘憂!”
“我得莫大人一滴血,苟延殘喘至今——”宮殿前,女人的身影漸漸淡了,宮殿中,那朵綻放了萬年的忘憂花凋謝了,“……活得夠了!”
“我、我、大概,也活得夠了?”一開始問話的小妖怪掰著手指頭,他的眼中燃燒起明亮瘋狂的光,清鳴一聲化為大鳥衝天而起!
那小妖怪衝破雲層,被雷雲間的閃電燒焦了羽毛,眼看著就要墜下,突然又是一聲鳴叫,展開翅膀,在雷火中融化成一團明亮純粹的光,擦過黑龍身體,用生命的火光去燃燒鬼王黑煙,而這火,傷不到莫洵。
地上的結界已經穩定了,忘憂和小妖怪的舉動啟發了山裏人,或大或小,修為參差不齊的妖怪們,化作一道道光衝向雷雲,將那隔絕了天地的厚重棉絮紮出一個又一個的洞來!
那景象壯觀,如飛蛾撲火,讓那條暗沉沉的,充滿了不祥意味的黑龍發出了燦然的生命的光!
莫洵無法阻止,黑龍的咆哮聲憤怒又絕望。
全心全意的奉獻與犧牲逼退了天雷,黑雲卻不肯散去!鬼王和莫洵的角力仍在繼續,小妖怪們即使燃燒了生命的力量,依然太弱!
白守著結界不能動,老王向著天空引頸望去,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
蘇澤淺神識傳音:“你不能去。”
年輕人的意識仿佛飄在半空中,冷清冷情,他清楚的想著,小妖怪死了就死了,玄龜的結界無可替代。
他說:“我去。”
老王的聲音裏有壓抑的顫唞:“你去有什麼用?”
山裏的那些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若說活得夠了,他才是最夠的那個!他一個人去,不知道能讓多少孩子活下來!
“我不是一個人。”蘇澤淺回答。
他聽見了呼喚聲。
在意識界中。
有綠草如茵,石階盤旋而上,晨鼓聲聲。
那些劍修,那些妖怪,那些仙,那些在極深處的墓穴中活著的靈魂在呼喚他的名字。
“蘇澤淺。”他們說,“開門。”
畫麵陡然變換,鳥語花香不再,黑沉沉一扇大門上繪有天地人三界眾生。
蘇澤淺站在門前。
蘇澤淺對老王說:“我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