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臉再現(1 / 3)

十個月後,本市一家著名精神病治療中心的主任醫師辦公室裏。

刑警王小波看了看桌上的出院通知,又神色猶豫地望著麵前的主任醫師劉惠芬,問:“你真的確定他已經恢複了?真的已經跟平常人一樣正常?”

劉醫師認真地想了想,似乎是在思考該怎樣向王小波解釋:“精神病是一種不同於其他生理疾病的病症,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每個人的心裏都存在著不同程度的症狀,比如失眠、夢遊、精神恍惚、情緒煩躁,這都屬於精神疾病的範圍。作為蕭鬱飛的主治大夫,我並不認為他的病已經完全治愈,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以他現在康複情況,院方已完全沒有理由繼續將他留在這裏。”

王小波似乎還有些不放心,繼續追問:“可是在蕭鬱飛入院的時候,你明明說過他是最沒希望的那一種病人,可是為什麼才過了兩個多月,他卻竟然已經恢複到了可以出院的程度?”

劉醫師歎了口氣,蕭鬱飛入院時的情景好像又一次出現在眼前:“我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即使是現在我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恢複速度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王小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目光微微閃爍:“究竟是什麼力量創造了這樣的奇跡?”

劉醫師搖了搖頭,說:“這就不好說了,首先蕭鬱飛的病情本來就跟普通精神病人不同,他是受了極度的刺激或者驚嚇,才會突然精神失常,也就是俗稱的發了瘋。以當時他的情形來說,治愈的可能相當渺茫,惟一的希望就是靠他自己心裏隱藏的意識和意誌力,進行自我治療自我恢複。”

王小波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那麼,這是不是說明蕭鬱飛的意誌力特別強?”

劉醫師猶豫了一下,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可以這麼說吧,其實這樣的案例並不少見,在不少精神病學報告中都有提及過。不過話又說回來,蕭鬱飛真的很可憐,十幾歲的時候父母便在車禍中去世了,一直缺乏家庭的溫暖。高中時便一個人來到上海念書,又經曆了如此可怕的遭遇,無論換做任何人隻怕都會發瘋的,我也很高興他這麼快就能好起來。”

王小波稍稍停了停,似乎正在猶豫著有些話是否該說,但終究還是決定說出來:“劉醫師,我還有一個疑問,但是……”

劉醫師看著王小波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笑了:“但是什麼?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

王小波點了點頭,神色又堅定了一些:“因為這是個十分敏感的問題,而且答案對於我來說相當重要,所以請您務必要認真考慮清楚之後再回答我。”

劉醫師的目光溫暖而柔和,她一向都很喜歡做事情態度嚴謹的年輕人,她點點頭表示明白。

王小波說話的語氣更加鄭重:“劉醫師,我想問您,從您專業的角度來說,蕭鬱飛有沒有裝病的可能性?”

“這個——”劉醫師猶豫了一下,她似乎並不明白王小波為什麼會這麼問。

王小波繼續說:“蕭鬱飛的前後兩任女友苗曉白和柳燕,都在與他相戀期間被殺,而且死狀和作案的手法也完全相同。而且最巧合的是,恰恰兩次都是蕭鬱飛第一個發現屍體,這讓我不得不對他有所懷疑。劉醫師,以您專業的角度來說,蕭鬱飛會不會故意裝瘋,從而消除警方對於他的懷疑?”

劉醫師又笑了:“我說小波同誌啊,你以為我們這些大夫都是靠蒙人混飯吃的江湖郎中啊。一個人是否患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尤其是像蕭鬱飛這種受到過度驚嚇的病人,我們是有一套十分科學的診斷技術的,誤診的可能性相當低。以我這段時間對於蕭鬱飛的觀察和治療過程來看,裝病的可能性幾乎完全不存在。”

王小波沉默了一下,劉醫師繼續說了下去:“而且我覺得你對於蕭鬱飛的懷疑實在是缺乏說服力,你什麼時候見過一個人在殺人之後,被自己所殺死的死人嚇瘋了的?”

大約過了五六分鍾的時間,王小波終於長長地“噓”出一口氣,隨即便與劉醫師道別,走出了主任辦公室的大門。

在臨行之前,他又瞥了眼桌上那張出院通知書,通知書上貼著蕭鬱飛的照片。

照片中蕭鬱飛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但王小波卻仿佛看見一絲充滿邪惡的笑意,正掛在他那微微翹起的嘴角上,令人難以抗拒地一陣心悸。

午後的太陽暖暖地曬在身上,讓人覺得有些懶洋洋的,墓地的看管小楊已經靠在藤椅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王小波捧著一束鮮花走過來,停在了一處顯然是剛立不久的墓碑前,墓碑上的照片還是嶄新的。一個長發披肩的少女正微笑得望著王小波,笑得那麼純真動人,可是這一刻卻已永久地被命運定格。

王小波輕輕撫去照片上的一點灰塵,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小妹,你安心地休息吧,哥哥一定會替你找出凶手,一定會為你報仇的。”

王小波的手慢慢地停下來,蒼白的手邊清晰地露出兩個用黑漆寫成的篆字——“柳燕”!

蕭鬱飛終於又回到了熟悉的校園,清澈碧綠的湖水,還有湖邊的楊柳樹。上海九月份的天氣還很悶熱,泥地裏還不時傳出青蛙和蟋蟀的叫聲,沿著湖邊走下去就是籃球館。

一想到籃球館,蕭鬱飛的表情就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趕緊轉回身朝自己宿舍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十個月前苗曉白就是吊死在籃球館的籃框上,兩個月前自己的新女友柳燕也同樣吊死在了籃框上,精神病院的劉大夫告訴他,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發瘋了。

以後的兩個月裏所發生的一切,現在他都已經不記得了。劉惠芬告訴他,這段日子裏他的情緒十分不穩定,任何人的接近都會造成他極度的恐懼和驚惶。每天他都會不斷重複著一些同樣的話,好像是在努力哀求著什麼人:“求求你不要再笑了,求求你,不要對著我笑了,不要再笑了……”

醫院的大夫用盡了所有方法,甚至為他做了催眠,都無法得知究竟是誰在對他笑。這一點也記錄在了他的病例檔案上,劉惠芬還特意用紅筆寫了批注,內容是“此種現象為受驚嚇過度的典型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