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芳抽泣了兩聲,怯怯的看著伊耆師傅,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終於是點了點頭,大喘氣的說道,

“很好……惜芳在天上很好……”

“很好是麼?”伊耆不覺冷笑,重複了一遍,抬眼看著站在不遠處惜芳帶來的幾人,那小女子倒

長得有幾分熟悉,而另兩個男人卻各不入眼。

單說與惜芳挨得最近的男人,一雙眼茫然無神,更別說那身修為,在伊耆看來,甚為可憐。

那長得禍害人間的白衣男子,雖已修得仙身,但那一股子妖嬈的氣,教他連番皺眉。

莫說神仙,單那現任天宮帝君到伊耆麵前,還需喚三聲長輩。

所以他斜睨了外來人,聲音森冷,“你回來也就罷了,為何帶外人來?”

惜芳微微一抖,若做幼時,伊耆雖然平日裏不苟言笑,但性子是極為寵溺自己的,撒潑打賴也能換來三分好顏色。

如今一大姑娘,自然不敢當著眾多哥哥姐姐們麵前做出無賴之態,卻還是抽噎了幾聲,掛在麵上的淚又開始汪汪的落。

“師傅,這次若不是心岸哥哥,惜芳都回不來……”

“心岸?”

“對,就是心岸哥哥,你來這裏。”乖巧的衝心岸招了招手,又起身將他拉到師傅麵前,“師傅師傅,你能治心岸哥哥的眼睛的吧?也能治露兒的暈病的吧?”

當三人正在對話之時,朝露偷偷的挪到夙白身邊,輕聲問,“你說惜芳的師傅……怎麼不像個種藥草的……”

“伊耆……伊耆……”夙白念著他的名字,總覺著這名號太過熟悉,定是在哪裏看見或者聽見過,卻始終想不起來。

然則當他的眼睛環顧四周,落在他身周環伺著的充滿藥香味的弟子身上,又落在玄妙萬千的百草園之中,忽然腦中炸開了個花,回不過神來。

伊耆,又稱神農,即炎帝,古來五方天帝之一,自五帝之戰終後,黃帝一統神界,炎帝神農、白帝少昊隱匿失蹤。傳聞其三歲知稼穡。長成後,身高八尺七寸。為龍顏之貌。

心裏這震撼,百轉千回的。夙白是未想到,居然有幸能見到上古五帝之一,還在人間。正如史書中叱吒風雲的人物,突然落在麵前一般的精彩。

他頗有些意外的看著朝露,再看看伊耆。

伊耆那餘光正自掃視過來,見夙白一臉驚駭,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說,“既然對你有恩,我也不便驅逐。不過,如他們帶你回我們這百草園,我亦隻能救一人。”

“師傅……”

“惜芳,你怕是在天上待久了,忘記了我百草園的規矩了吧?”伊耆叱喝,將惜芳的眼淚叱喝了回去。

惜芳揉揉眼睛,不敢回話。

半晌,威嚴也做足了,師傅的麵子也掙夠了,一旁的雪茶終於忍耐不住的說道,“師傅,就幫幫他們吧。”

伊耆不作聲,他的心中也是不斷沉浮。若說看在惜芳的麵子上,此忙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若那心岸不過是個眼盲心病,可這女子的暈厥之病,卻一眼望來撲朔迷離,而那白衣神仙身上的氣,更覺微妙。

他在這百草園待久了,忘記了九重天上的模樣,忘記了曾經叱吒風雲的過往,不過是想平靜處世。

此次出手,定會擾亂百草園的安詳。

他在猶豫,麵前的小惜芳牢牢的抓著他的手,小丫頭長久未歸,一雙水杏的眼哭的紅通通的。素白的小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用著那可憐之色瞅著。

瞅的他心一軟,卻還是生生架回,“要治這姑娘,尚需有一條件。你們得替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才可在百草園中求醫。”

“師傅……這事難不難……”惜芳軟軟糯糯的話方一出口,便被伊耆狠狠的瞪了回去,這才在外多久便胳膊肘使勁的外拐,還教他這師傅如何做?

站起身,身高過人,一股威嚴之氣撲麵而來,夙白因心知了伊耆的身份而不動聲色,卻見朝露微微一趔趄,被夙白撈了回來。

“雪茶,帶這位心岸小兄弟去廂房休息。”伊耆淡淡的看了眼心岸,才回身對朝露與夙白說道,“你二人跟我來。”

玄黑長衫,烏發垂落。好一派神仙氣勢。

夙白微微一扯尚在這撲麵氣勢中回不過神的朝露,二人加緊跟上。

院落間瞬時活絡了回來,眾多兄弟姐妹圍上了惜芳,一陣噓寒問暖。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這院子,倒真稱的上是天然生成,無一絲一毫的手工嫁接出的美。無論是山石亦或是流水,都顯得那般自然。

連夙白這等修出花前月下那般美麗宅院的人,都感慨,不愧是神仙手筆,在伊耆的院落裏,任何一塊工整的台階也見之不到。餘出的皆是草清長、藥香濃、花綻放。紅薔薇架碧芭蕉,日光穿竹翠玲瓏。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這翠綠鮮紅色,入了眼的皆是生機。

連綿的長廊之後,是一座大宅子,這宅子想來是伊耆自己的房間。

他卻並未起手推開,而是直接轉身,望著宅子外一波荷花水塘,問道,“你們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