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又涼又硬,要花時間才能扯開。我抬頭加上一句:“這恐怕是由不得選擇的。”

我們繼續默默地吃早餐。廣播裏新聞播完,傳出希臘音樂。有風吹來,七重葛隨風搖曳。凝目望去,海灣裏跳躍著無數白燦燦的微波細浪。

“反複想了一會,我打算今天盡早去一趟雅典。”敏剝著果皮說,“電話恐怕解決不了問題,還是直接找領事館麵談為好。作為結果,或許把領事館的人領來這裏,也可能等堇的父母到雅典後一起跟來。不管怎樣——可以的話——要請你待在這裏。一來島上的警察說不定有事要找,二來堇一晃返回的可能性也是有的。這樣相求可以麼?”

我說沒關係。

“我這就去警察署問一下搜查經過,然後租隻小艇去羅得島。往返要花時間,所以得在雅典找旅館住下。也就兩三天吧。”

我點點頭。

剝完橙皮,敏用餐巾小心地擦拭刀刃。“對了,你可見過堇的雙親?”

我說一次也沒見過。

敏長長地——長得如同吹過世界盡頭的風——喟歎一聲。“那,到底如何解釋才好呢?”

我也很理解她的困惑。無法解釋的事又能如何解釋呢!

我送她去港口。敏拎一個裝替換衣服的小旅行包,腳上一雙後跟略高些的皮鞋,肩上一個MILASCHOH 挎包。我和她一同去警察署聽了情況。我權且充作偶爾來附近旅行的敏的親戚。線索依舊是零。“不過放心好了!”他們一臉明朗,“沒必要那麼擔驚受怕。喏,島上充滿和平。當然不是說犯罪絕對沒有。有人爭風吃醋,有人爛醉如泥,政治上的爭吵也是有的,畢竟人的營生,全世界哪兒都一樣。但那都是窩裏鬥,過去十五年間,沒發生過一次針對外國人的嚴重犯罪。”

或許果真那樣。但現在是堇身上的確發生了什麼,而我們又無法向他們說明。“島的北麵有個大鍾乳洞,要是稀裏糊塗進了那裏,伯是很難出來。”他們說,“因為裏麵迷宮一樣複雜。可那裏離這兒很遠很遠,小姐無論如何也走不去的。”我問有沒有海裏溺水的可能性。

他們搖頭:“這一帶沒有強大海流。再說這一星期天氣還算不錯,海也沒怎麼發脾氣,每天都有很多漁民出海捕魚。萬一小姐遊泳溺水,肯定有人發現。”

“井怎麼樣呢?”我問,“不能設想某處有個深井,散步時掉了進去?”

警官搖頭:“這島上誰都沒有掘井,因為沒那個必要。水到處自動湧出,有幾個泉眼從不幹涸。何況岩盤那麼硬,挖洞談何容易。”

走出警察署,我對敏說:“可以的話,早上我想去你倆每天都去的山那邊的海灘看看。”

她在書報攤買了一張島的簡圖,標出路線,提醒說單程要走四十五分鍾左右,最好還是穿結實些的鞋。之後她走去碼頭,半用法語半用英語,很快同開出租艇的人談妥了租費。“但願一切都順利。”分別時她對我說。但那眼神卻另有所語。事情不可能那麼一帆風順,這點她曉得,我也明白。小艇引擎響起,她左手按帽,向我揮動右手。她乘的小艇在港外消失後,我覺得身上有幾個小部件被人拔去了。我繞著港口悵悵地轉了一圈,在禮品店買了一副深色太陽鏡,然後爬上陡急的石階,折回別墅。

隨著太陽的升高,炎熱也在升級。我在遊泳衣外套了半袖棉布衫,戴上太陽鏡,穿上輕便運動鞋,沿著又窄又險的山路往海濱走去。沒戴帽子是一大失策,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爬坡爬不一會兒喉嚨便於了。我停下來喝口水,把敏借給的防曬油塗在臉和胳膊上。路麵一層雪白雪白的浮塵,強風一吹便四下飛起。不時同牽驢的村民擦肩而過。他們大聲向我寒喧:“卡裏妹拉!”我也報以同樣的寒喧。發音大致不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