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從哪裏刺入狗的喉嚨。

哪裏?

我的思考撞上硬壁,再也前進不得。

堇到底去什麼地方了呢?她該去的場所在島上什麼地方呢?

堇掉入某個人跡罕至的井一般深的場所,在那裏等人搭救——我怎麼也無法把這樣的圖像從腦袋裏趕走。她大概受傷了,又饑又渴又孤單。想到這裏,我心裏難受得不行。

但是,警察們明確說過島上一口井都不存在,也沒聽說鎮郊有那樣的洞穴。“島非常非常小,一個洞一口井,沒有我們不知道的。”他們說。想必那樣。

我一狠心做了一個假設:

堇去那—側了。

這樣很多事情就不難解釋。堇穿過鏡子去那一側了,恐怕到那一側見敏去了。既然這一側的敏無法接受她,那麼勢必那樣。不是嗎?

她寫道——我捋出記憶——“那麼,我們怎樣才能避免衝撞呢?理論上很簡單,那就是做夢,持續做夢。進入夢境再不出來,永遠活在那裏。”

疑問有一個,大大的疑問:如何才能去那裏呢?

理論上很簡單,但無法具體說明。

於是我折回原地。

我想東京,想我住的宿舍、我任職的學校,想我偷偷扔在火車站垃圾箱裏的廚房生濕垃圾。離開日本不過兩天,感覺上卻完全成了另一世界。還有一星期新學期就開始了。我想象自己站在三十五名孩子麵前的身姿。遠遠離開後,覺得自己職業性地向別人講授什麼這件事似乎非常奇妙、非常悖乎事理,即便對方是十來歲的兒童。

我摘下太陽鏡,用手帕擦額頭上的汗,又戴上太陽鏡,眼望海鳥。

我考慮堇,考慮搬家時在她身旁體驗到的無可遏止的搏起。那是從未有過的急劇而堅硬的搏起,就好像自己整個人都要脹裂似的。我那時是在想象中——大約是堇所說的“夢之世界”——同她交合,但那感觸在自己記憶中卻比同其他女性的現實交合還要真切得多。我用杯裏剩下的檸檬水把口中存留的食物殘渣衝下喉嚨。 思 兔 網

我重新返回“假設”,並試著把假設向前推進一步。堇在某處順利找到了出口,我這樣單純地假定道。至於那是何種出口和堇是如何發現的,則無由得知。這個問題可以放在後麵。但不妨將它作為一個門。我閉目合眼,在腦海中推出具體情景。門是普普通通的牆壁上的普普通通的門,堇在某處發現了那個門,伸手轉動球形拉手,毫不費事地直接穿過——從這一側走去那一側,身上就那麼一件薄綢睡衣、一雙沙灘鞋。

門另一側什麼光景我想象不出。門關上了,堇一去不複返。

回到別墅,用電冰箱裏的東西做了簡單的晚飯:西紅柿拌羅勒(譯注:一種有薄荷香味的植物,其葉可作香辛調料。)的麵、色拉、阿姆斯特丹啤酒。之後坐在陽台上,沉浸在漫無邊際的思緒中。誰也沒打電話來。雅典的敏想必正設法同這裏聯係。島上的電話很難寄予希望。

天空的藍和昨天同樣一刻又一刻地增加其深度,碩大的圓形月亮從海上升起,幾顆星星在天幕上打孔。爬上斜坡的風輕輕搖顫扶桑樹的花。突堤前端矗立的無人燈塔閃爍著頗有懷古情調的光。人們牽驢緩緩走下坡路,高聲交談,那聲音忽兒近前忽兒遠去。我靜靜感受著——莫如說將其作為常規景致——這異國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