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1)

相距十多米遠.

"把那顆牙齒拔掉,裝上金牙又有什麼關係呢"舞女的聲音忽然飛進了我的耳朵.我扭回頭來,隻見舞女和千代子並肩行走,阿媽和百合子相距不遠,隨後跟著.她們似乎沒有察覺我回頭,千代子說:

"那倒是,你就那樣告訴他,怎麼樣"

她們好像在議論我.可能是千代子說我的牙齒不整齊,舞女才說出裝金牙的話吧.她們無非是議論我的長相,我不至於不愉快.由於已有一種親切之情,我也就無心‖

"其他人也來了嗎"

舞女搖了搖頭.

"大家還睡著嗎"

舞女點了點頭.

榮吉去買船票和舢板票的工夫,我找了許多話題同她攀談,她卻一味低頭望著運河入海處,一聲不響.每次我還沒把話講完,她就一個勁點頭.

這時,一個建築工人模樣的漢子走了過來:

"老婆子,這個人合適哩."

"同學,您是去東京的吧我們信賴您,拜托您把這位老婆子帶到東京,行不行啊她是個可憐巴巴的老婆子.她兒子早先在蓮台寺的銀礦上幹活,這次染上了流感,兒子.兒媳都死掉了.留下三個這麼小不丁點的孫子.無可奈何,俺們商量,還是讓她回老家.她老家在水戶.老婆子什麼也不清楚,到了靈岸島,請您送她乘上開往上野站的電車就行了.給您添麻煩了.我們給您作揖.拜托啦.唉,您看到她這般處境,也會感到可憐的吧."

老婆子呆愣愣地站在那裏,背上背著一個吃奶的嬰兒.左右手各拖著一個小女孩,小的約莫三歲,大的也不過五歲光景.那個汙穢的包袱裏帶著大飯團和鹹梅.五六個礦工在安慰著老婆子.我爽快地答應照拂她.

"拜托啦."

"謝謝,俺們本應把她們送到水戶的,可是辦不到啊."礦工都紛紛向我致謝.

舢板猛烈地搖晃著.舞女依然緊閉雙♪唇,凝視著一個方向.我抓住繩梯,回過頭去,舞女想說聲再見,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然後再次深深地點了點頭.舢板折回去了.榮吉頻頻地搖動著我剛才送給他的那頂便帽.直到船兒遠去,舞女才開始揮舞她手中白色的東西.

輪船出了下田海麵,我全神貫注地憑欄眺望著海上的大島,直到伊豆半島的南端,那大島才漸漸消失在船後.同舞女離別,仿佛是遙遠的過去了.老婆子怎樣了呢我窺視船艙,人們圍坐在她的身旁,竭力撫慰她.我放下心來,走進了貼鄰的船艙.相模灣上,波浪洶湧起伏.一落坐就不時左跌右倒.船員依次分發著金屬小盆(供暈船者嘔吐用.).我用書包當枕頭,躺了下來.腦子空空,全無時間概念了.淚水簌簌地滴落在書包上.臉頰涼颼颼的,隻得將書包翻了過來.我身旁睡著一個少年.他是河津一家工廠老板的兒子,去東京準備入學考試.他看見我頭戴一高製帽,對我抱有好感.我們交談了幾句之後,他說:

"你是不是遭到什麼不幸啦"

"不,我剛剛同她離別了."

我非常坦率地說了.就是讓人瞧見我在抽泣,我也毫不在意了.我若無所思,隻滿足於這份閑情逸致,靜靜地睡上一覺.

我不知道海麵什麼時候昏沉下來.網代和熱海已經耀著燈光.我的肌膚感到一股涼意,肚子也有點餓了.少年給我打開竹葉包的食物.我忘了這是人家的東西,把紫菜飯團抓起來就吃.吃罷,鑽進了少年學生的鬥篷裏,產生了一股美好而又空虛的情緒,無論別人多麼親切地對待我,我都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明早我將帶著老婆子到上野站去買前往水戶的車票,這也是完全應該做的事.我感到一切的一切都融為一體了.

船艙裏的煤油燈熄滅了.船上的生魚味和潮水味變得更加濃重.在黑暗中,少年的體溫溫暖著我.我任憑淚泉湧流.我的頭腦恍如變成了一池清水,一滴滴溢了出來,後來什麼都沒有留下,頓時覺得舒暢了.


本文已閱讀完畢,歡迎發表書評!

感謝笑看佛哭上傳分享本文,訪問用戶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