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息處裏點著一爐香,清清淡淡的,聞不出是什麽味道,他平時不喜歡這些熏香一類的東西,但今日卻格外能容忍。時間久了,竟覺得有些好聞。
紀柔不時的便要望一眼窗外,蕭央還沒過來,她有些著急。
曾子錚伸手替她倒了杯茶,窗外種著一叢垂絲海棠,花朵簇於枝頭,淡粉如雲團。
他慢慢道:“蕭玠之前的那位夫人,你知道麽?”
紀柔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說什麽,怔了一下。
曾子錚笑了笑,“沈青璧是沈家嫡女,沈老夫人的掌珠,嫁與蕭玠,二人恩愛非常,蕭老夫人雖做主為蕭玠擡了幾房妾室,蕭玠卻將那些妾室安置的遠遠的,從不踏足。沈青璧為蕭玠生下一子一女,懷有蕭六姑娘時,京中發生了紅丸案。”
紀柔知道八年前的紅丸案,王、楚兩家幾乎族滅,但這跟沈青璧又有什麽關係?
曾子錚靜靜道:“沈青璧嫡親的姑母便是楚家大夫人。是沈青璧擔心自己的身份讓蕭玠和自己的兩個孩子受到牽連,才想了辦法離開蕭家的。蕭玠對她用情至深,恐怕不是你能替代的。”
他這話說的有些殘忍了,“要不是蕭老夫人說六姑娘沒有母親照料,日後出嫁也要困難些,想必他並不會娶你。”他沈吟了一會兒,輕聲道:“蕭玠……並未與你圓房,可見他的態度……”
紀柔初時聽著還有些疑惑,聽到這一句,她臉轟然就紅透了,他怎麽會知道?他怎麽可以把這種事情拿出來說?
紀柔“騰!”地站起身,冷冷道:“我還有事需要處理,曾大人請回吧!”
曾子錚也知道不能逼的太過,得慢慢來,他出門時說了一句,“我並沒有冒犯之意。”才走了。
離開紀府,他回想起紀柔當時的樣子,渾身似乎抖的厲害,像隻炸毛的貓兒。
紀柔見蕭央進來,才忙壓下一腔羞憤,對她招手道:“阿央快過來!我母親生前喜愛吃杏仁酥,允哥兒買了些來,除了擺在靈前的,還剩下一碟,你來嘗嘗!”
蕭央湊過去,拿在手裏一塊兒,問:“曾大人過來說什麽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紀柔有些掩飾的道:“沒說什麽,他……就是來吊唁母親的。”又將碟杏仁酥往她麵前放了放,“阿央多吃些。”
蕭央狐疑的看向紀柔,見她有些不大自然,便也沒再多問。
……
紀允回到竹石院時,天色已經暗了。
卻見東次間並未點燈,站在廡廊下問:“蕭六姑娘還未回來嗎?”
紫均答道:“蕭六姑娘方才派人回來傳話,說是留在二姑娘那兒用晚飯了,吃完再回來。”
紀允點了點頭,便提步進了書房,也沒讓人點燈,他坐在桌案後想事情。之前遇到了曾大人,意料之外的停下來主動跟他這個小小舉人搭話,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是在暗示紀柔的親事……不妥當。
以後沒有母親了,紀柔那樣的性子,他得多費些心才行。
窗扇外,月輝淡淡灑落進來,光線如有形跡一般,縷縷暈繞。
他的目光突然落到桌案一角,他拿過來,托在手掌中,是一枚小小的骨雕,雖隻是簡單的幾筆,但雕刻手法卻與那人極其相似。
他心裏猛地一跳,喚紫均進來,冷冷道:“今天誰進我的書房了?”
第23章 不悅
紫均很少見到他這般表情,楞了楞道:“沒有旁人,隻有蕭六姑娘進來看了會兒遊記……”她給蕭六姑娘送花生酥酪時看見她挑了本遊記在看,後來蕭六姑娘說不想被打擾,她就沒再進去。
紀允雙拳緊握抵在桌案上,用力的克製著自己,良久,才長出口氣,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
紫均心中驚訝不已,卻也不敢說什麽,垂著頭退出去了。
紀允又重新坐了下來,將那枚骨雕小豬托在掌中細看,用指腹輕輕摩挲,雕刻手法和那人確實很像。
他想起他七歲的時候,那時他父親才升任侍郎,他母親隻是個主簿之女,連字都不識得幾個,在與眾夫人交際時總是有些畏縮。那一次是他母親帶著他去楚家,楚家是京中數一數二的世家,亭臺樓榭修的婉轉清韻,楚家大夫人笑著跟他母親說話,他站在一旁,便看見一個穿著淡粉軟煙羅裙衫的少女走過來,坐到楚大夫人身邊,笑著說自己又雕了一個什麽東西,還伸出手來讓楚大夫人瞧,纖細嬌嫩的手上有許多紅痕和劃傷,楚大夫人就嗔她道:“別的姑娘都喜歡學琴畫畫的,偏你喜歡什麽骨雕,劃了手也是活該!”
他那時明明還小,但這一幕在他腦海中的印象卻深的連在夢中都刻畫的一清二楚。後來楚家遭難,他四處搜羅收藏了許多她的骨雕,她每每都會在骨雕底部刻上兩個篆體小字:偃章。
他將手中的骨雕翻過來查看底部,光.滑無字。他坐了片刻,走出書房,在蕭央住的東次間外站了半晌,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