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的事情,就是逼著你爸跟你媽結婚。好好的一家三口,鬧到今天這副田地,歸根到底,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真怕你會重蹈覆轍。”
蘇瑾抬起頭,水汪汪的眼,連帶著櫻花般嬌弱的容顏也是水汪汪的:“我爸和我媽?”
彼時,夕陽又往下退了退,剛好就掛在那花樹的枝頭,昏沉的光線在她麵上落下朦朧的暈影,漸漸描摹出清麗動人的輪廓來。
顧東炎深深注目於她,神情有些恍惚,過了好半晌,才輕咳著說了一句:“沒錯。他們的婚姻,就是一場商業交易。剛結婚時,他們兩個人互相看不上,各自去風流快活,結果就對你疏忽,讓人販子鑽了空子。後來你丟了之後,他們整日大吵大鬧不可開交,你爸終日消沉也打不起精神來。年前,兩個人在公路上爭執,誰知道一起出了車禍。”
原來這就是自己的父母,記得佛經上說,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那麼他們大概就是怨憎會吧,明明是兩個彼此仇視的人,卻偏偏要生死都在一起,如此的人生,早早斷了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風乍起,花飛滿天,過往的記憶也隨之而飄零,恰巧有一片嫩白落在顧東炎的手心裏。他小心翼翼地拈起花瓣,張開口卻說不出是什麼語氣:“哎,人生有三悲,少年喪父,中年喪偶,老年喪子,偏偏這三樣我都占了。活了大半輩子,到頭來還是孤零零的一把老骨頭,什麼也不是!難道這是報應?”
蘇瑾聽得不忍心,眼眶也有些朦朧,她穩穩握住顧東炎的手,輕輕地說:“爺爺,你還有我。”
顧東炎搖搖頭,半眯著眼睛想了想,又緩緩地說:“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小時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挨到現在。爺爺這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幾天,留下你一個人我也很不放心,好在齊恒那孩子是個很有才幹的,我瞧著人品也不錯。就是……真不知道,這麼替你做主究竟是對還是錯?”
想起齊恒,蘇瑾心裏膩起晦澀難明的滋味,那天,他明明喚她蘇瑾,可他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是蘇瑾?還有那獨一無二的清冷眼神,即便是換了個陌生的軀殼作偽裝,蘇瑾依舊無法忘記。
他,會不會就是丁銘?
蘇瑾深吸一口氣,徐徐綻放出溫暖的笑顏:“爺爺,我明白,你是怕我爸*悲劇再重演。爸和媽之所以不快樂,是因為他們之間沒有感情,性格也不對號。而我和他,不管我和他以後會怎麼樣,我相信,絕不會走向爸媽那種結局。”
“真是這樣,那爺爺就放心了,爺爺要撐著這最後一口氣,看著我的親孫女成家立業。”顧東炎拍拍她的手背,掙紮著就要站起來,蘇瑾趕忙上前扶住他。
他扶著杏樹的枝幹,緩緩地站穩了,眺望著沒入遠處民居裏的夕陽,意興蕭索地說:“就是為了多看它一眼,才巴巴地等到現在呢。”
夜漸漸至了,悄無聲息的,丟失了陽光的風,十分清冷。
這樣的時刻,對蘇瑾來說,總是充滿溫情的,理當格外珍惜,但當她注視著顧東炎那佝僂的身軀時,心底總是溢出莫名的擔憂。
遠方是遙遙*控著她的可怕組織,身側是詭譎莫測的豪門爭鬥,無論哪一樣,都千絲萬縷地糾繞著她的心。
不過,無論如何,過了今天,她就要嫁給這個神秘的“齊恒”。
那一定會是生命中,另一段妙不可言的旅程吧?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倉促的婚禮並沒有因為“倉促”而失卻了富貴人家的身份,相反,它是絕對窮奢極華、令人豔羨的。
“齊恒”更是在婚禮前一個星期,於慈善拍賣會上以一千萬的價格拍下一顆鴿子蛋般大小的裸鑽,用來做結婚戒指,吸盡了當年商界和新聞界的眼球。
婚禮是西式的,當天,神父鄭重其事地問著兩位新人:“齊恒先生,你願意娶顧柏顏小姐為妻嗎?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或是健康,相愛相敬,不離不棄,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離?”
丁銘隻覺得胸腔裏某個原本荒蕪空洞的地方,忽然生猛地跳動起來,他轉過身,正對著蘇瑾,眉眼裏都是青石般的堅韌:“我願意。”
那時候,蘇瑾正捧著一簇*的鮮花,不知是不是天氣轉熱的原因,手指上糾繞的蕾絲紗套緊緊地貼在她的肌膚上,紮得異常癢痛。當那三個字說出來時,她下意識地抬起頭,隻這一眼她幾乎萬分肯定,眼前的齊恒,就是她朝思暮想的丁銘。
蘇瑾與丁銘癡癡對望著,說不出是悲是喜,她的手指驀地鬆了,差點將花束掉落在地上。還好丁銘眼疾手快,及時幫她穩穩托住,肌膚相碰間,擦起思念的火花。
虛驚一場後,神父又問向出神的蘇瑾:“顧柏顏小姐,你願意嫁給齊恒先生為妻嗎?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相愛相敬,不離不棄,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離?
蘇瑾雪亮的眸子恍然間變得烏黑寧靜,她努力平複著呼吸,上下唇抖了抖,不知怎地就輕輕吐出:“我願意。”
戒指滑入蘇瑾的無名指時,她隻覺得自己的人生被套上了一份沉甸甸的奢侈、沉甸甸的幸福,當然,還有一些未知的困惑和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