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邊說，他在得知韓明皈依了基督之後，曾想過送給他一本《聖經》，在接女兒出院的那一天，這種想法變得非常強烈，可他最後還是沒有去。他告訴我，仿佛有某種感應似的，就在他接女兒回來的當天晚上，他夢見了韓明，並在夢中和韓明交談了一次。在夢中，韓明勸他也扳教，向他大談耶穌和福音書。費邊說：“我看過福音書，也看過《耶穌傳，他跟你說的有點不一樣。當我把他看成人的時候，他是尊貴的神。當我把他看成神的時候，他隻是一個失敗的人。”聽他這麼一說，韓明連呼“撒旦”。費邊對他說：“你喊閻王爺也沒用，因為這跟他們沒關係。天堂和地獄都已經超編，我們這些人隻能在天堂和地獄的夾層中生活，就像夾肉麵包當中的肉餡。”韓明在黑暗中笑了起來，不說話，光他媽的笑，笑得費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費邊說，當他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渾身都是汗，濕得能擰出水來。他怎麼也睡不著了，隻好爬起來在床頭櫃裏找利眼寧。他說，很可能就在那個時候，韓明也正在找利眠寧呢。費邊說，他服用利眠寧是為了再度進入夢鄉，而韓明卻是為了去見上帝。
出於對友情的懷念，費邊暫時把杜莉放到了一邊，投入了韓明後事的處理。在忙碌中，他也隨手記下了他對韓明之死的看法，以便將來寫一篇帶有悼念性質的“小品文”0他認為，對韓明來說，醫院肯定不是一個空洞的地理概念，他一定在那裏琢磨到了什麼東西，但他並沒有找到和現實打交道的方案。有一道鴻溝他無法逾越，但他還是企圖越過。這倒好，當他飛到半道的時候，因為心力衰竭，而掉到了溝底。費邊的這個看法和別人提到的“自殺說”大致相同、雖然別人不像他這樣認真琢磨一個死人，然後再推導出一個結論。韓明的妻子黃帆堅決反對這種“自殺說”，她完全不顧自己大學講師的形象，流著鼻涕又哭又喊地找到現在的係主任，要求在悼詞中加進“為了文化教育事業鞠躬盡瘁”一類的字句，並追認韓明為優秀黨員。係主任隻好召集大家開會研究對策。會議結束之後，係主任用真理在握的口氣對黃帆說：“別鬧了，這樣鬧一點都不好，你得知道共產黨員都是無神論者，而韓明信神的事，卻眾所周知。”係主任沒有料到黃帆非逼他拿出韓明信神的證據不可，她說韓明有黨員證，卻沒有信神的任何證件，連個遊泳卡一類的紙片都沒有。係主任急了，說，韓明死的時候，枕邊放著一本《聖經，這不就是證據？這個係主任平時拍馬屁、訓人都很有一套，可遇到黃帆這樣的女人，就蠢得不能再責了。他的話剛出口，黃帆的鼻涕就跑到了他身上，“哼，”黃帆說，“他還不是想給學生開一門選修課。”
費邊說，他在得知韓明皈依了基督之後，曾想過送給他一本《聖經》，在接女兒出院的那一天，這種想法變得非常強烈，可他最後還是沒有去。他告訴我，仿佛有某種感應似的，就在他接女兒回來的當天晚上，他夢見了韓明，並在夢中和韓明交談了一次。在夢中，韓明勸他也扳教，向他大談耶穌和福音書。費邊說：“我看過福音書，也看過《耶穌傳，他跟你說的有點不一樣。當我把他看成人的時候，他是尊貴的神。當我把他看成神的時候，他隻是一個失敗的人。”聽他這麼一說，韓明連呼“撒旦”。費邊對他說：“你喊閻王爺也沒用，因為這跟他們沒關係。天堂和地獄都已經超編，我們這些人隻能在天堂和地獄的夾層中生活，就像夾肉麵包當中的肉餡。”韓明在黑暗中笑了起來，不說話，光他媽的笑，笑得費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費邊說，當他從夢中驚醒的時候，渾身都是汗，濕得能擰出水來。他怎麼也睡不著了，隻好爬起來在床頭櫃裏找利眼寧。他說，很可能就在那個時候，韓明也正在找利眠寧呢。費邊說，他服用利眠寧是為了再度進入夢鄉，而韓明卻是為了去見上帝。
出於對友情的懷念，費邊暫時把杜莉放到了一邊，投入了韓明後事的處理。在忙碌中，他也隨手記下了他對韓明之死的看法，以便將來寫一篇帶有悼念性質的“小品文”0他認為，對韓明來說，醫院肯定不是一個空洞的地理概念，他一定在那裏琢磨到了什麼東西，但他並沒有找到和現實打交道的方案。有一道鴻溝他無法逾越，但他還是企圖越過。這倒好，當他飛到半道的時候，因為心力衰竭，而掉到了溝底。費邊的這個看法和別人提到的“自殺說”大致相同、雖然別人不像他這樣認真琢磨一個死人，然後再推導出一個結論。韓明的妻子黃帆堅決反對這種“自殺說”，她完全不顧自己大學講師的形象，流著鼻涕又哭又喊地找到現在的係主任，要求在悼詞中加進“為了文化教育事業鞠躬盡瘁”一類的字句，並追認韓明為優秀黨員。係主任隻好召集大家開會研究對策。會議結束之後，係主任用真理在握的口氣對黃帆說：“別鬧了，這樣鬧一點都不好，你得知道共產黨員都是無神論者，而韓明信神的事，卻眾所周知。”係主任沒有料到黃帆非逼他拿出韓明信神的證據不可，她說韓明有黨員證，卻沒有信神的任何證件，連個遊泳卡一類的紙片都沒有。係主任急了，說，韓明死的時候，枕邊放著一本《聖經，這不就是證據？這個係主任平時拍馬屁、訓人都很有一套，可遇到黃帆這樣的女人，就蠢得不能再責了。他的話剛出口，黃帆的鼻涕就跑到了他身上，“哼，”黃帆說，“他還不是想給學生開一門選修課。”
黃帆的哭鬧，使韓明的死變成了一場鬧劇，這大概是韓明生前沒有料到的。費邊對我說，韓明要是真能像耶穌那樣複活，看到這種景象，他一定會再度服藥死去，並永久地放棄複活的權力。談到這個話題，費邊甚至把粗話都說出來了(這可是一件稀奇的事)0他說黃帆這樣的女人太可怕了，隻用幾滴眼淚和幾把鼻涕就把一個入死亡的意義給抹掉了，這樣的女人，自給他操，他都懶得脫褲子。說這話時，他還下意識地摸了模褲門。
元旦這一天，韓明被運到火葬場火化了。在哀樂聲中，費邊溜出了大廳，站在台階上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