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忘恩負義(2 / 3)

“三伯父,我給您調查調查去。”

沒半天時間,侯寶成跑回家來,逞直就來到我爺爺的房裏,把楊彩月甩他哥哥的事如實地向我爺爺做了察報。我爺爺當即沒有表示,一直到侯天成的病情好轉後,我爺爺才把侯天成叫到自己房裏來,“天成呀,我早就說過,你賣文為生雖然無可非議,可是一定要謹於言,慎於行,萬萬不要給自己和家裏惹出麻煩來。”

“我沒有觸及時局呀。”侯天成為自己辯解地說著。

“不觸及時局未必就不會惹禍,太平文章你盡可以寫,可是你怎第就想起要寫什麼大鼓詞來了呢?”我爺爺向侯天成問著。

“那隻是我的一點癖好罷了。”侯天成低著頭回答說。

“世人有雅好琴棋書畫、花鳥蟲魚者,誰見過有雅好大鼓詞的呢?賣藝之人,全都是江湖中人,他們和我們不一樣,我們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們知既在江湖中、全是苦命人,他們要的是名利,我們要的是風骨。為名為利他們必須要有靠山,我們則要富貴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二者是水火不相容的。況且,那袁六爺是一個無賴,如今他包下了楊彩月,你萬一把他惹怒了,豈不就要大禍臨頭了嗎?上不要惹皇帝,下不要惹地痞,難道這麼點道理你都不懂嗎以後,萬萬不要再和他們往來了,那大鼓詞,你也再不可寫了,好好的一肚子學問,怎麼就糟踏在這上麵了呢?”

聽著我爺爺的教訓,侯天成一聲不吭,其實他自己也是下過決心再不寫大鼓詞了,不如此,他何以把那篇他的得意之作《寶玉探晴雯》撕碎了呢?搖了搖頭,侯天成似是自言自語地對我爺爺說道:“我真也是太呆了,怎麼就相信世上有情義二字了呢?我並不想要什麼回報,我隻是希望世上能有人唱出好曲,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世上想唱好曲的人並不多,人們唱好曲,目的還是要得名得利。什麼曲呀、藝呀,都不過是敲門磚、登堂術罷了。古人似湯顯祖、洪升那樣,今人如我者,也是不可多得的人了。”感歎著,侯天成的眼窩裏湧出了眼淚兒。

“天成天成,你好糊塗呀。”聽著侯天成的感歎,我爺爺又對他說著,“世上人為什麼要唱曲?還不就是為了糊口謀生嗎?再妨有一口飯吃,誰肯把孩子賣給人家出去做藝?唱出了名聲,人們想的又是什麼?難道就是為了要覓一個知音的人嗎?知音人並不重要,靠山才最重要。你看這楊彩月,一連多少天,大報、小報全都是楊彩月的消息,怎麼大家就這樣要看楊彩月的消息呢?有人出錢,有人拿勢力壓報界,這樣,楊彩月就成了新聞人物了,天津衛有不知道大總統為何人者,沒有不知道楊彩月是何人的。這種人,我們萬萬不可和他們有一星兒來往的,你費時一年半年寫出來的大鼓詞,拿出去給了他們,結果呢?

結果他們唱紅了之後,就把你拋掉了,你再沒味地去找他們,他們就不認識你了。也好,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就算是你見識世界吧。”我爺爺說著,還自信地揮了一下手。“我再也不寫大鼓詞了。”五先生氣餒地答應著。

“這就對了麼。”當即,我爺爺就誇獎著五先生說:“好好的一肚子學問,做什麼不好,何以就糟踏著寫大鼓詞呢?寫大鼓詞,壓根兒就用不著學問,什麼這一日,有一個,說的是,全都是陳詞濫調,他們唱大鼓的,幾時想換新詞兒,隨便找個人都能給他們寫,不就是個瞎編嗎?唱起來順口就是了麼,和乞丐唱數來寶一樣。”

“不一樣。”五先生打斷我爺爺的話說。

“怎麼不一樣?”我爺爺不高興地向侯天成問著。“我看就是一樣,大鼓詞就是瞎胡鬧,有學問的人寫大鼓詞,是丟人的事,那全都是沒飯吃,又沒本事的人才幹的勾當,你聽說哪個有學問的人寫過大鼓詞?”

“有的。”五先生回答著說:“清末時有一個文人叫韓小窗,學富五車,他就寫大鼓詞。”

”我怎麼不知道有個韓小窗?”我爺爺惡凶凶地向侯天成問著。“我就是知道有個紀曉嵐,人家寫過《四庫提要》。”

“韓小窗的學問不比紀曉嵐差。”侯天成為他心目中的才子申辯。

“既然那個什麼小窗這麼大的學問,他為什麼不寫聖賢文章?他一定是一個沒落文人,沒有出息。”我爺爺已經是很不高興了,他強捺著心中的怒火。

停了一會兒,為了辯明寫大鼓詞不是文章正道,我爺爺又向侯天成間道:“我來問你,自古以來,為什麼總是作大學問的人留芳千古?”

“可是,三伯你也無妨想一想,既然有那麼多的人留芳千古,可見這寫聖賢文章並不是什麼凡人做不到的事;可是,自古以來能於寫大鼓詞上留下名聲的人,卻實在是難能可貴了。”

“呸!混帳。”我爺爺衝著侯天成罵了一句。

我爺爺把寫大鼓詞說得一文不值,侯天成也不是故意和我爺爺作對,他就是認為寫大鼓詞不是人人都能做得來的事,所以,他就和我爺爺頂嘴,把我爺爺說和理屈詞窮。而我爺爺還有一個毛病,他和所有有權有勢的人一樣,把一切將自己問得啞口無言的人,全說成是“混帳”; 我爺爺到底手裏沒有實權,最多他也就是罵一聲“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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