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在庫奇阿特一夥回來前,我們得和格勞科斯神父待一段時間。盲眼的神父興高采烈地與獵手們交談了幾分鍾,然後站在冰窟的入口前,顯然是在傾聽,直到他們那骨火盆的亮光消失得很遠很遠。
而後,格勞科斯神父向我們再次致意,手拂過我們的臉、肩膀、手臂、手。我得承認,自己從沒經曆過這種方式的介紹。老人瘦骨嶙峋的雙手捧起伊妮婭的臉,說道,“人類小孩。我從沒想過,還能再次見到人類的孩子。”
我沒有明白。“那奇查圖克人呢?”我問,“他們也是人啊,肯定也有孩子吧。”
在我們互相“自我介紹”前,格勞科斯神父已經領我們進了摩天大樓,走上一段樓梯,進了一間較暖和的屋子。這裏顯然是他的起居所——眾多提燈和火盆閃著明亮的光,用的是和奇查圖克人同樣的發光小球,不過這裏要多好幾百個,四周立著充裕的家具,有一台古老的唱片播放機,內牆擺放了一排排書籍——對於一間盲人的屋子來說,我覺得這顯得有些荒唐了。
“奇查圖克人有小孩,”年老的神父說,“但不允許他們隨眾同行,到這般遙遠的北地。”
“為什麼?”我問。
“幻靈。”格勞科斯神父說,“在環境改造線以北,有很多幻靈。”
“我還以為奇查圖克人必須依靠幻靈才能生存呢。”我說。
老人點點頭,捋捋胡須。他長著一大把銀白的胡須,長得都遮住了羅馬衣領。法衣很小心地補綴過,但那層層補丁又再次被磨損穿破。“我的奇查圖克朋友必須依靠幻靈幼獸,取得生活所需的一切,”他說,“而成年獸的新陳代謝,使得它們的皮毛和骨頭對部落的人沒有一點利用價值……”
我不明白為什麼,可也沒有打斷他,而是讓他繼續說下去。
“……另一方麵,幻靈的最愛,也是奇查圖克人的孩子。”他說,“所以,看到我們的小朋友在這麼遙遠的北部出現,奇查圖克人會感到迷惑不解。”
“那他們的孩子都在哪兒呢?”伊妮婭問。
“幾百公裏外的南方。”神父說,“他們專門有一隊族民在養育孩子。那兒是……熱帶地區,冰隻有三四十米厚,空氣還算適合呼吸。”
“為什麼幻靈不去那兒捕獵孩童?”我問。
“對幻靈來說,那地方可是恐怖之地……太暖和了。”
“那為什麼奇查圖克人不謹慎行事,搬到南方……”我開口道,但立馬打住了,一定是沉重的重力和寒冷把我變遲鈍了。
像是從我的沉默裏聽明白了我的問題,格勞科斯神父說道:“正是如此,奇查圖克人必須依賴幻靈才能生存。狩獵部落——比如我們的朋友庫奇阿特所在的那群——冒著生死危險,為孩子養育隊提供肉、皮和工具。而孩子養育隊則冒著餓死的危險,等著食物送達。奇查圖克人沒多少孩子,僅有的幾個對他們來說彌足珍貴。或者,就像他們說的一樣——‘吾儕圖克愛其特查庫特庫奇特’。”
“比溫暖更……我猜那個詞語的意思是……神聖。”伊妮婭翻譯道。
“完全正確。”老神父說,“我真是老糊塗了,有些禮數不周,我該帶你們去看看住處——我另外還有幾間房,裏麵有家具,也生了火,雖然你們是……啊,我相信,五十標準年以來……除了奇查圖克人之外,我的第一批客人。你們先住下,我去熱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