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彌斯的眉毛又拱了起來。她以為阿爾貝都會提及她在神林的失敗,但說話的是古阿斯。“在聖神的世界裏,有什麼我們招架不了的,顧問?”

灰衣男子再一次攤開雙手。在他身後繚繞的迷霧中,石板上的蒼白軀體忽隱忽現。“伯勞。”他說道。

尼彌斯在75兆赫頻率上輕蔑地哼了一聲。“我隻用一隻手就把它打敗了。”她說。

阿爾貝都搖搖頭,那副笑容沒有一絲變化,惹人抓狂。“不,”他說,“你沒有打敗它,你隻是用我們給你的超熵裝置將它送到了五分鍾後的未來,這和打敗它不能相提並論。”

布裏亞柔斯開口道:“伯勞已經脫離了終極智能的掌控?”

阿爾貝都最後一次攤開雙手。“我昂貴的朋友們,我們未來的神不再給我們傳達密語。他們在互相開戰,隻有戰鬥的喧囂聲發出回響,從未來傳回。如果我們的神有什麼工作得在我們這個時代完成,那我們必須自行動手。”他看了看克隆四胞胎。“對於指示,你們清楚了麼?”

“找到女孩。”斯庫拉說。

“然後呢?”顧問說道。

“立即殺死她,”古阿斯說,“不能有任何猶豫。”

“如果她的弟子們插手呢?”阿爾貝都問,現在,那副笑容更加舒暢了,聲音像是一名學校教師,又誇張又可笑。

“格殺勿論。”回答的是布裏亞柔斯。

“如果伯勞出現呢?”他繼續問,那副笑容突然消失了。

“摧毀它。”尼彌斯回答。

阿爾貝都點點頭。“在我走之前,還有別的問題嗎?”

斯庫拉問道:“這兒有多少人類?”她指了指一塊塊石板、一具具軀體。

阿爾貝都顧問摸了摸下巴。“在這個迷宮星球的這條隧道中,有幾千萬。但這兒有許多隧道,”他再次笑逐顏開,“而且,還有另外八個迷宮星球。”

尼彌斯慢慢轉過頭,通過不同的頻譜,觀察著旋渦狀的迷霧和延綿不絕的石板。沒有一具軀體的熱量顯示高過隧道的周邊環境。“這是聖神的傑作。”她說。

阿爾貝都在75兆赫頻段上咯咯笑了起來。“當然,”他說,“內核三大派和我們未來的終極智能有什麼理由要儲存人類的身體呢?”他走到那名年輕女子的身邊,拍了拍她那凍結的胸脯。洞窟中空氣稀薄,無法傳播聲音,但尼彌斯能想象出一種聲音:指甲點擊冰冷大理石發出的聲音。

“還有何問題嗎?”阿爾貝都問,“我還有一場重要的會議要參加。”

75兆赫頻段——或是任何頻段上,都沒人出聲,四名兄弟姐妹轉過身,重新登上登陸飛船。

“烏列爾”號王艦的圓形戰術會議艙中,二十名聖神艦隊軍官齊聚一堂,其中包括“基甸”特遣部隊的所有艦長和副官。在這些副官中,有一個名叫霍根·利布萊爾的指揮官,昵稱“霍格”,三十六標準歲,在複興二號受洗,是名重生教徒,他是曾經顯赫一時的利布萊爾·弗裏霍家族的子嗣,曾經,他們家族的莊園占地高達兩百萬公頃,而如今他們欠債累累,幾乎每公頃欠下五馬克。利布萊爾將自己的私人生活全部投入到了教會的事業中,而自己的職業生涯,則投入到了聖神艦隊中。他也是一名間諜,如果可能,也是一名刺客。

當利布萊爾的新指揮官從通道進入“烏列爾”號的時候,他興致盎然地抬起頭,注視著。特遣部隊的每一個人——甚至是聖神艦隊的每一個人——都聽說過德索亞神父艦長的大名。五年前,這名前火炬艦船指揮官曾被授予教皇觸顯,一個意味著無限職權的物件,用以執行某個秘密任務,但最終功敗垂成。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任務,但由於濫用觸顯的權威,德索亞在聖神中樹敵良多。德索亞神父艦長沒有成功完成任務,最後淡出眾人的視線,這事成了軍官室和艦隊教研室中津津樂道的談資,生出了很多傳言。最為人接受的說法是,德索亞被提交到宗教法庭,被秘密逐出教會,還可能被處決了。

但現在,他又回來了,還得到了指揮權,可以支配聖神艦隊兵工廠中最彌足珍貴的財產之一:開始服役的二十一艘大天使巡洋艦中的一艘。

利布萊爾見到德索亞的容貌時,暗暗吃了一驚:神父艦長身材矮矮的,一頭黑發,黑色的大眼睛充滿了悲傷,更像是一副殉難聖人的畫像,而不是戰艦的指揮官。阿爾迪卡克蒂元帥迅速為眾人做了介紹,這名矮壯的盧瑟斯人是特遣部隊的指揮官,也是此次會議的主持人。

“德索亞神父艦長,”阿爾迪卡克蒂開口道,灰色的圓形房間內擺著一張灰色的圓桌,德索亞在上麵就座,“我相信,你應該認識在場的幾位軍官。”這位元帥有兩個聞名的特征:說話從不經過大腦,戰鬥從不顯示憐憫。

“斯通聖母艦長是我的老朋友,”德索亞說道,他朝他的前任副官點點頭,“還有赫恩艦長,是我上一次特遣部隊中的一員。薩蒂艦長和雷蒙皮埃爾艦長,我們見過麵。指揮官內川和巴恩斯-阿弗妮,我也有幸和他們共事過。”

阿爾迪卡克蒂元帥咕噥道:“巴恩斯-阿弗妮指揮官出席此次會議,是作為基甸特遣部隊的海軍和瑞士衛兵代表。”她說,“德索亞神父艦長,你見過你的副官了嗎?”

神父艦長搖搖頭,於是阿爾迪卡克蒂向他引介利布萊爾。副官伸出手,握住神父艦長的手,他吃了一驚,這名長官雖然矮小,但雙手非常有力,那雙眼睛中射出權威的光芒。霍格·利布萊爾想道,不管這名男子的眼神像不像殉教者,他慣於發號施令。

“好嘞,”阿爾迪卡克蒂元帥吼聲如雷,“開始開會。由薩蒂艦長上呈簡報。”

接下來二十分鍾,會議艙中不斷呈現著全息像和拋物線的透明圖,就像是湧起了一團團迷霧。通信誌和書寫器上堆滿了數據和潦草的筆記,房間內隻有薩蒂柔和的聲音,很少有人提問或要求解釋。

利布萊爾草草地記著筆記,當聽到基甸特遣部隊的任務將涵蓋哪些轄域時,他吃了一驚,但手裏的活兒沒有鬆懈——記下所有特別的情況和資料,留待艦長以後審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