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晚了,你不睡嗎?”被他一路攙扶著回房入座,沒多久,方才那位丫鬟就叩響房門送來熱水。邢歡揉搓著還有些麻痹的小腿,側過頭,好奇地看著端著水盆愣在門邊的趙永安。
“把腳放在熱水裏泡泡,會暖和一些。”他驀然回魂,跑上前把水盆擱下,隨後握住她的腳。可當指尖觸上她的鞋尖時,他頓了片刻,忽地,像燙著了似的鬆開,尷尬轉身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看什麼看!自己來,難不成還要我來伺候你?”
邢歡哪敢有這種妄想,便是因為從未想過,這話在她聽來也不覺得有什麼。彎身褪去鞋子羅襪,她連試水溫的動作都沒有,直接把腳伸進了水裏。木盆裏的水兒因為這驚擾,不安分地蕩漾著,她怔怔看著沒入水麵的腳,不自覺地想起那個連腳趾都漂亮的男人。
“邢歡。”分明是夫妻,可是這般坐著竟然是相顧無言。她自顧自地發呆,他隻能像個旁觀者。這樣的沉默,讓永安覺得不爽。他張嘴喚了一聲,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追問道:“適才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嗯。”隔了那麼久才被問起,她大可以裝傻,隻是邢歡不想。
他或許巴不得她早些移情別戀,別再礙他的眼、絆他的腳。而她更是覺得既然搞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就該把話兒跟他講明白,不清不楚的,會誤人誤己。
“死肥豬!你活膩了是不是……”他想也不想地吼開,見她受了驚打戰,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話鋒又驀地一柔,“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的?”
“呃……”她不知道,倘若早就意識到了,定會在這念頭還沒成形時就果斷扼殺掉。心悸的瞬間太多,如果一定要回想,那似乎得追溯到很久遠的時候了,“應該是他說自己被好多人綁著在樹上打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我也需要安慰。”
“該死的!那是什麼時候?!”他到底是錯過了多少?兩年了,他們之間可以拿來講述的回憶少得可憐,她和趙靜安之間卻仿佛有說不完的過往。
“唔,就是那次你把我鎖在房間裏啃幹糧,然後陪著一姐在群英樓的梨樹下聊天。”她幾乎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撒謊不胡扯,難得對他毫無隱瞞。
可這話在永安聽來硬生生地被誤解成了另一種意思,她所闡述的時間地點人物有太多的弦外之音。
“我明白了!”他鄭重其事地點頭,用自己的想法來解讀她的話。她沒有變,隻是懂得欲拒還迎了;她沒有當真喜歡上他大哥,隻是故意在氣他;她不是真的為了靜安才留下的,隻是想換取他的注意和在乎。
對,就是這樣的。無非是耍些女人的小伎倆,埋怨他的疏忽。
“你放心,我……”她不會再把這感覺講給任何人聽,早晚會帶著這個秘密識相消失,一定不給趙家莊蒙羞。
邢歡的話還沒講完,就被永安迫不及待地打斷,“陪了你兩年的人是我,不是我哥。”他反省了承認了,以前的確待她太過分,但他也不是沒有絲毫可取之處的,不是嗎?
無言以對,是邢歡唯一的回應。什麼叫“陪”?就是讓對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溫暖,可以自信地覺得不管怎樣,都有那麼一個人會撐著她。可事實呢,這兩年她過得比一個人時更孤單。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隻有他接受不了,我也不想逆來順受。但,是我擔起責任娶你,不是我哥。”不管當初做出這個決定時有多違心,有多怨。至少,他沒有讓她難堪,沒有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供人嘲笑。
“……”她的心驀然抽痛。
“我娘和你娘之所以那麼開心,是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不是我哥。”
“……”頭也開始跟著痛。
“你那麼孝順,應該不舍得讓她們為難吧?”
“……”完了,全身都痛了。她就是不舍得,沒法不去顧及那兩位老人家,沒法視而不見她們眼中閃爍著的希冀,做不到喜歡就搶不喜歡就甩的任性。娘說,想讓她快樂,她又何嚐不想讓娘更快樂,哪怕是掩埋掉自我。
“話說回來,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