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有意無意地與衛秀說起這大半月在宮中的事,連同晉王來的事。

晉王這樣的,她是看不上的,她在皇帝身邊,對政務,自小耳濡目染,說句自大的話,對比趙、晉二王,她的政治涵養要高上不少。不說其他,光是那兩位刺使的事,晉王以為濮陽有意折了他的臂膀,但在濮陽看來,這樣的人,不如不要。下屬之人,有些瑕疵倒無妨,若於大節有虧,便要不得了,誰知哪一日就連累了主君?

“二郎也是厚道,先前幽州刺使截留貢品的事,輕易就能攀扯到三郎身上,偏生他就放過了。”那刺使是晉王的人不少人都知道,他截留了貢品,興許就是獻與晉王了呢?

“趙王殿下興許另有主意。”衛秀道。

有主意,早就施行了,何至於今日還無半點動靜,她這樣說,不過客氣,顧著到底是濮陽的兄長。

濮陽抿了抿唇,在山道上見了五郎,便知阿舅不死心,派了親子來看,五郎回去,定會向阿舅稟報,阿舅得了準信,少不得上稟外祖父,外祖父最是惜才,怎會無動於衷,而衛郎之名,興許會就此傳出去,草廬之靜謐便要打破了。

這比上一世早了整整十二年。

濮陽心內嘆息,倘若求賢之人絡繹不絕,她一公主,又憑何得先生青眼?真想,把人直接搶走才好。

可這樣,就算得了人,也得不到心。

經驗告訴濮陽,對於清高隱逸之人,最好便是動之以情,坦然,信任,誠心缺一不可,而最為要緊的卻不是這三樣,而是,前程。

願為幕僚事主之人,誰不想創一盛世,名垂青史?

“殿下與我,也算故人了,故人相見,殿下奈何戚戚?”衛秀忽然道。

濮陽回過神來,神色略顯猶豫。

按照她上一世所成之事來看,倘若衛秀想做官,她是可以辦到的,哪怕是丞相之位,她也能取了來與她,可她之誌,並不在此。

她和外麵那些隱士不一樣。

抬頭見衛秀關切的目光。

濮陽心頭微動,笑了一下,說了實話︰“近來常憂一事,以我之智,尋不見破解之法,願向先生請教。”

她麵上有笑意,眼中卻遵從本心,流露出悵惘與迷茫。顯然,她所憂之事,並非尋常小事。

衛秀垂眸道︰“我才德淺薄,未必能為殿下解憂。”

她持退避之姿,濮陽略難過,不過她很快就笑道︰“先生便當與我一傾訴之地吧。”

濮陽好歹是公主,話到這份兒上,再拒絕,便過分了。

衛秀嘆了口氣,似乎為她執著所嘆,接著做了個請的手勢︰“殿下請講。”

濮陽便輕聲慢語地說了起來︰“我與兄長們一同進學,一同長大,二郎年長我十歲,我入學之時,便見他與三郎、四郎不睦,尤其是三年前,長兄故去,二郎以為他就此成了長子,當繼承家業,餘者則以為長子不在,剩下的於禮法而言,皆無優勢,立儲當立賢才是,而二郎,顯然遠稱不上賢。”

蕭家的優異仿佛都被皇帝與前兩代簫氏兒郎花盡了,到濮陽這一代,竟無特別才能出眾的皇子。

“二郎不足,三郎、四郎便好了?但凡有一絲魄力,何至於至今朝堂中仍風平浪靜?”濮陽頓了頓,一雙玲瓏剔透的雙眸直直地望向衛秀,“我瞧不上他們。”

衛秀點了點頭︰“殿下此感,情理之中。”

她未勸她看開,而是理解,濮陽心覺一絲暖意,繼續再言,語氣便緩了下來︰“但我是公主,儲君之位與我無緣,將來,不論他們誰取勝,我皆要拜服,若是如阿爹那般雄才偉略之主,我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