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決不下哪處最佳。”
皇帝選的地方,皆是與皇宮近,地方軒敞,四周皆芳鄰的府第。聽顏回這麼一說,皇帝非但沒有笑,反倒嘆息︰“七娘到底是公主,朕與她再多,都是少的。”
明明是他最喜歡的孩子,可惜是公主,公主所得再多,又哪及皇子?光是封地一條,便差的遠了。皇子對封地有一定的治理權,還有少至千餘,多達數萬的兵,而公主,隻取封地賦稅罷了。
人心都是有偏向的,皇帝對皇子們都不滿意,疼愛就少了,濮陽幾乎是他一手帶大,加之是公主,不必過於嚴厲,便更多有溺愛。他知道他給濮陽再多,其實,也是有限的。
竇回知曉皇帝的遺憾,便笑著安慰道︰“公主孝順,明白大家的疼愛。”
皇帝搖了搖頭︰“我年歲大了,許多事都看不到了,諸王又是……”說到此處,他便打住了話頭,眼中顯出恨諸王不爭氣的惱恨來。
說到諸王,又隱隱牽涉到儲位,竇回不敢多言。殿中宮人亦皆恭謹,仿似什麼都沒聽到。這殿中任何一事,都是不可外傳的。但凡有一句泄出去,誰都逃不過。
濮陽回了含光殿,她身後宮人還捧著一隻匣子,那裏麵放了幾處適用她建邸的地方,是皇帝從有司調來的,現下給了她,任她去選。橫豎隻要她不嬌蠻任性到要佔朝中重臣的宅子,抑或要拆了他們的宅子來蓋房子,皇帝都能依了她。
自然,濮陽也做不出這種事來。
隻是,她今日乏了,提不起精神來看,預備明日再來挑選。
今夜月色甚好。
“遠日如鑒,滿月如璧”。今夜之月,皎潔如玉。
不知山中望月,是否更為明亮。
濮陽想起白日之事。
她問衛秀,當如何行事。衛秀答了。
“殿下與皇子不同,皇子有了一定名望,得大臣擁戴,讓陛下滿意,便有可能入主東宮。這於殿下,卻是行不通的。”她望著屋簷外接連落下的大雨,娓娓道來,“殿下要做的,是攏權,逐漸將大權控到自己手中,與此同時,安插親信入朝。待有一日,朝中大半皆是拜在殿下門下之臣,殿下想做什麼,就無人可擋了。”
她話中,替她劃定了一條線路。濮陽明白,自古無女主,她想坐到那個位置,是不合禮法的,誰都不會同意,隻有讓朝中大半與她休戚相關,隻有無人敢當著她的麵說不,才方便她行事。
隻是說來容易,做起來,又何其不易。
她不由道︰“怕是難。”
“是難。可殿下所謀,本就不易。”衛秀看向她,唇畔笑意輕柔,“也不是要一蹴而就,殿下還有的是時間,不妨先看看,尊君想做什麼?尊君之患又是什麼?”
濮陽不語。皇帝要什麼,又被什麼阻礙了腳步,她知道。在前世爭儲進入後半段,儲位即將有主之時,才漸漸看出端倪來。
皇帝不是一個能讓人窺覷心思的人,連日日伴在君側的竇回都不敢說時時都能摸準聖上命脈,衛秀是如何知曉?此時趙王與晉王相爭,尚且隻在私底下,朝中氣氛不對,卻也沒有到針鋒相對的時候。她在這山野之間,究竟如何看出皇帝的想法?
濮陽驚疑不定,但她絲毫沒有將心情顯露出來,裝著不解,好奇又恭敬地問道︰“先生以為是什麼?”
衛秀未言,望向遠處,笑道︰“殿下要我隨你入京,那要以何處安置我?”
濮陽還記掛著她說的“想做什麼,又患什麼”,隻是聽衛秀又問這個,不由起了調侃的心思,道︰“先生璧人,尋常之所怕入不得先生之眼,唯有金玉相協。我築金屋,以待先生,如何?”
第十六章
金屋是有典故的。說的是一位皇帝,幼年時心悅他的表姐,當著眾人的麵,說若有一日,能得到這位表姐,願築金屋以貯之。數年後,他果真迎娶表姐為後,至於金屋是否兌現,便不得而知了。
這典故提來,少有人不知的,衛秀自然也知曉。
話一出口,隻見衛秀神色略僵,雖隻片刻便恢復如常,卻仍是沒有逃過濮陽的眼。
典故中的兩位雖皆是稚子,後人提起,也多以為是樁風流事。這與她同衛秀是大不相同的。
她們縱使能傳一段佳話,也當是君臣相得。
不過時人不得誌者,常有以美人自比的,她這般說,硬要拉扯的話,勉勉強強也能圓到禮賢下士中去。
濮陽隻想調戲衛秀,卻不願當真惹惱了她,正欲稍稍來圓一下,便聽得衛秀道︰“不勞殿下費心,我在京中自有居處。”
濮陽︰“……”似乎,已然惹惱了?
之後衛秀便說起正事來︰“殿下先自立才是要緊。”
她言辭一貫冷靜,一字一句,不急不緩,卻偏生擲地有聲。濮陽一麵認真聽著,一麵又想,興許,還沒惹惱?
依據衛秀之言,要自立,便先從宮中搬出來,在宮中,一切皆不便。橫豎她要入宮,也無人攔著她,不必擔心會與皇帝生疏了。搬到宮外,有了府邸,便類似有了一處象征,以公主之得寵,不必聲張,自有人上門求官,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