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心極近的地方,卻也是搖搖欲墜。
真是隻剩下準頭了。濮陽上一世花了大力氣在騎射上,不論準頭還是力道都是宗室中的佼佼者,尋常對上一個將軍也未必會輸。可現在準頭還在,卻因體力不足,效果損了大半。
濮陽倒也不灰心,她來此處練箭,一方麵是過幾日秋 ,她不欲丟人,另一方麵,則是她打算親自練一支兵出來,還有就是,她預備在此見一個人。
時間還早,平陽公主還未出現,濮陽坐在馬上,先著力拉了拉弓,雙臂活動開了,方再行射擊。
射出三十餘箭,耳畔忽有馬蹄聲,馬蹄聲交雜淩亂,可見來的並非一人。濮陽水色靈動的雙眸突顯淩厲,眼底一抹幽沉的冷酷,滿是殺意,引弓瞄準遠處的箭靶,弓身彎曲,蓄勢待發。馬蹄聲在耳邊不遠處停下,濮陽並未回頭,她盯準了靶心,咻的一聲,箭離弦而去。
在場幾人便都聚精會神的盯著那支氣勢洶洶的箭,那隻是一瞬間,集中的注意力卻平白的將時間拉長,仿佛過了好一陣,那支箭穩穩地射中了紅心,去勢霸道,準頭又足,耳邊傳來擊掌聲︰“好!七娘射術不凡!”
濮陽扭頭,看向那發出聲音的人,露出一個靦腆又柔和的笑來︰“我邀的是五娘,四郎怎地也跟著來了?”
濮陽從不隨意為難人,可諸王公主中從沒有敢輕視她的,哪怕她做出再怎麼和善的笑容,平陽與代王都不敢小瞧。
“我是借了五娘的光。”代王慢悠悠地驅馬上前。
平陽也是如此,她解釋起來︰“七娘可別見怪,少有得你相邀的時候,我想你我二人,都是女子,練起箭來也不盡興,便遣人去問了四郎一聲,恰巧他也閑著,便讓我拖了來。”
濮陽哪兒會見怪?她要見的人本就是代王。代王是平陽同母兄,這個趙王全力倒晉王台的時候,代王哪能不動心,他本就打著漁翁得利的主意,就等著趙王踩下了晉王,他能趁虛而入。
可趁虛而入前,他也得摸摸皇帝的想法,濮陽這裏便成了最好的打探之處。故而,濮陽深知,她邀平陽,代王定會跟了來探口風。
“五娘說的哪兒的話?”濮陽一笑,令人取弓箭來。
三人就各自裝著事地認真騎射起來。平陽準頭不及濮陽,但勁道大,咻咻咻的接連放箭,濮陽是一支一支圖穩圖狠,十次裏有七次都射同一處,似是要將那箭靶射倒了才罷休。
代王則很盡心盡責地在邊上指導她們。
射了一早上,出了一身汗,濮陽與代王倒還好,平陽的妝就花了,衣衫也染上了塵土,便先告辭,回府梳洗去了。
代王便自告奮勇要送濮陽回宮。
二人都是騎馬,行走在坊市間,僕役都緊緊地墜在後麵,前方還要四人開道,不必怕沖撞了他們。
天已近午,代王便道︰“現下趕回宮,怕得餓著,我府邸就在不遠,七娘不如去我那用膳。”
濮陽一想,便道︰“也好,那便煩勞四郎了。”
代王巴不得如此,正要引路,便見濮陽召了個內宦來,吩咐道︰“你速入宮去與陛下稟一聲,我中午往四郎府上用膳,請陛下多進一些米飯,別餓著了。”
代王一愣︰“阿爹怎地了?”他記得七娘一向自由,何時連午膳不回宮都要特意與阿爹稟報了?
濮陽嘆了口氣︰“還不是三郎鬧的。加上變季,阿爹胃口便不好。”
代王警惕心大盛,他還在思索怎麼把話題往這方麵引呢,這就來了。他忙輕咳一聲,正肅道︰“哎呀,本不好議論兄長的,可三郎真是過分,把阿爹都氣著了。”
晉王有什麼過分呢?不過是能力不足,皇帝不願再與他機會,想看看其他人罷了。這一點代王是看不透的,但他卻明白這是一個機會。
“倒也沒多生氣,還好有六郎。”濮陽笑眯眯的,不時看兩眼道旁販賣之物,期間還令僕役去買了一兩件有趣玩物。
她這隨意的態度,讓代王抓耳撓腮一般的焦躁。
“也是,幸好六郎時刻幫著三郎。”
“可不是,”濮陽接過僕役呈上來的擺件,是一塊壽山石,品相不錯,“若是六郎不忙三郎,那便糟糕了。”
糟糕?代王不解,怎麼就糟糕了,荊王若不幫晉王不是正好把晉王拖下來,然後他們兄弟再分利麼?
可惜了,品相雖好,樣子卻不大好看,太小了,不然可以贈與先生,雕枚印章出來。濮陽順手就將石頭賜予了方才跑腿的僕役。
濮陽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每見好東西總想給衛秀留著,不過她擅於思考,想了幾回,就覺得應當是上一世的影響太重,而如此傾覆風雲之人,現在是她的了。
她自己看自己的,代王便糾結了,一麵想再追問,一麵又擔心問得太過,惹得七娘起疑。
結果,好不容易到了代王府,又好不容易用過膳,再喝了壺茶,直到辭出,代王方試探道︰“六郎總喜歡跟著三郎,總不會在這時棄他不顧吧?”
“那便最好了,不然……”濮陽左右看看,代王連忙知趣地把耳朵湊上去,濮陽便輕聲道,“不然,二郎又要添一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