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她高聲說道,“我正想弄清楚,我是否又增添了罪惡。”

我們繼續快步朝前走,好一陣工夫誰也沒有說話。我感到我本來可以對她講的,不待出口就撞上她的想法,惟恐一言不慎激出什麼話語,殃及我們二人的命運。我又想起馬爾丹對我說過,經過治療她可能恢複視力,心裏就感到一陣極度的恐慌。

“我早就想問您,”她終於又說道,“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無疑,她問要鼓起全部勇氣,我聽也要鼓起全部勇氣。然而,我怎麼能預見她苦苦想的問題呢?

“盲人生的孩子,也一定是盲人嗎?”

這場對話,不知道是她還是我感到壓力更大,但事已至此,我們總得談下去。

“不,熱特律德,”我回答,“那是極特殊的情況。盲人生的孩子,毫無理由就是盲人。”

她似乎完全放下心來。我本想反過來問她為什麼要問我這事兒,但又沒這個勇氣,便笨拙地補充一句:

“可是,熱特律德,要先結婚才能生孩子呀。”

“別對我講這種話,牧師。我知道這不是事實。”

“我按照情理對你這樣講,’哦分辯道,“不過,人類法律和上帝法律禁止的,事實上自然法律卻允許。”

“您可常對我講,上帝的法則就是愛的法則。”

“這裏所說的愛,已不是一般人所講的,而是慈愛。”

“這麼說,您愛我是慈愛啦?”

“你完全清楚不是嗎,我的熱特律德。”

“那麼您就承認,我們的愛脫離上帝的法則啦?”

“你這是什麼意思呀?”

“噯!您完全清楚,用不著我講。”

我想拐彎抹角也是徒然,我的論證潰不成軍,這顆心敗退下來。我氣急敗壞,還是高聲說:

“熱特律德……你認為你的愛有罪嗎?”

她立刻糾正:

“是我們的愛……我想我應當這樣看。”

“怎麼樣呢?”

我忽然發覺,我的聲調有哀求的意味,而她卻一口氣把話說完:

“然而我又不能割舍對您的愛。”

這是昨天發生的事情。起初我頗為猶豫,要不要記述下來……我想不起這次散步是如何結束的,隻記得我緊緊挽住她的胳臂,我們腳步匆急,仿佛是在逃跑。我的靈魂已經出殼,路上哪怕踩到一個小石子,我覺得我們也會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