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他攤開的手掌上多了一個洞,疼得他齜牙咧嘴直皺眉,卻流不出血。

紙皮做的身體就是這樣,能讓孤魂野鬼腳踩實地,手觸實物,好似半個活人,卻也極容易受傷。

“這五鬥櫥底下怎麼還釘著釘子?”江世寧一臉鬱卒地抱怨了一句,順又轉頭衝薛閑的方向小聲嘀咕:“下回……若是還有下回的話,可否不用紙皮,改用牛皮?”

薛閑:“幹脆扯個人皮吧。”

江世寧:“……”

玄憫麵上依舊無波無瀾,手指卻動了動,準確地按住了姓薛的嘴,免得這糟心的孽障一開口就不說人話。

薛閑:“……”

“誒?奇了——這釘子上還串著張紙。”江世寧爬起來時,餘光瞥了眼釘破他手的地麵,登時便發現了一點稀奇東西。

玄憫聞言,眉頭一皺,撩了僧衣蹲下·身。

就見五鬥櫃被撞開後露出的那一小塊地麵上,豎著一個尖角。玄憫順手撕了僧袍下擺的一個邊角,手指隔著撕下的白麻布在那尖角上摩挲了兩下。表層的泥被清掉後,那尖角便有了模樣——

從油黃的皮色來看,那是一枚銅質的釘子,側麵有三道豎棱。

既然裹了那麼一層老泥,這銅釘釘在這處少說也有兩三年了,卻一點兒鏽都沒長,依舊油亮,可見不是個普通物什。

最重要的是它還釘著張看不原樣的紙。

玄憫斂眉垂目,用白麻布將那張紙上厚厚的一層灰掃開——

果不其然,是張黃紙,紙麵上用朱砂勾了繁複的圖。

即便不懂內容,也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了。江世寧先是一愣,而後幹脆又將五鬥櫃將旁邊推了推,露出更多地麵。

被五鬥櫃擋著的地上,攏共有三枚釘著黃符的銅釘,分別指對著西南、東北、西北三個方位。

“這……是什麼符?延年益壽強身健體?”江世寧在這幾張紙符旁愣了一會兒,莫名覺得身體有些發熱。

這就稀奇了,畢竟自從他活成了一隻孤魂野鬼,他就再也沒感受過“熱”,他終年都披掛著一身霜天雪地的寒氣,早就冷慣了。突然這麼熱一下,還有些不大自在。

於是他心有怯怯地朝旁邊挪了兩步。

向來喜歡嗆他兩句的薛閑被人按住了嘴,想開口也開不了。

於是他這話問出來,半天都沒人應答,怪尷尬的。

直到玄憫看完了那三張符咒的內容,才淡淡答了一句:“風水局。”

薛閑:“……”簡直廢話。

屋裏接二連三的動靜讓等著的劉師爺呆不住了。他盯著門牆看了兩眼,終於按捺不住走到了屋門口,衝裏麵道:“大師,方才是撞著什麼東西了麼?可是我那傻兒子在搗亂?”

他似乎格外不喜歡這屋子,一副打死也不邁進來一步的模樣,站在門口還格外嫌惡地瞥了眼屋裏的元寶堆。

玄憫聞聲站了起來,抬腳邁過門檻走到了外間,問了劉師爺一句:“西北邊的屋子是何人在住?”

劉師爺一頭霧水地朝東北角望了一眼:“那是我住的屋子。”

玄憫掃了他一眼,又道:“東北。”

劉師爺:“啊?東北?東北屋是我兒劉進住著的,就是今早不小心栽進井裏的那個小兒子。大師你問這作甚?難道這兩間屋子出了問題?”

玄憫沒有立刻答話,而是頓了一會兒才道:“你可曾聽過抽河入海局?”

他麵上看不出喜怒,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無甚表情的模樣,似乎隻是在問“吃飯飲水”一樣尋常的事情,然而劉師爺的臉已經刷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