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杵在門外,僵著脖子愣了好半天,才動了動眼珠,朝裏屋五鬥櫃的方向瞄了一眼,一看五鬥櫃已經挪了地方,臉色又難看了一層:“這、這……不瞞大師您說,我這兩年身、身子骨有些不大爽利,所以,所以——”
劉師爺在門外支支吾吾,裏間的江世寧已經不在原處了。他在劉師爺探頭問話的時候,朝裏麵退了兩步,剛巧躲開了劉師爺的視線。一是他一個已死之人突然站在認識的人麵前,容易惹上麻煩,二是……他一看見劉師爺,怨氣便止不住地往上衝。
他想起自家爹娘生前那段日子遭的罪,就忍不住咬住了後牙。
就在他兀自站在牆邊忍著怨氣時,正在理著紙元寶的劉衝後知後覺地看到了地上的紙符。
傻子的注意力總是格外容易被引開,他盯著那幾張黃紙符看了一會兒,便撒開了手裏的紙元寶,挪了兩步蹲在紙符麵前。
垂髫小兒若是看到了新奇東西,也不管那東西是幹淨的還是汙穢的、安全的還是危險的,總愛直接用手去摸。傻子劉衝就停留在這樣懵懂的年歲裏,他盯著那三枚銅釘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釘子尖。
油亮的銅釘朝上的那頭依然尖利極了,好似剛剛才打磨過,吹毛斷發不成問題,更何況是劉衝那層薄皮。
於是,這傻子摸了一手的血。
“誒——別動!”江世寧反應過來想要製止時,已經晚了一步。
血珠順著銅釘滑下去,滲進了黃紙裏。
劉衝被他喊得一愣,一臉茫然地抬起頭來。
有那麼一瞬間,江世寧覺得整間老屋安靜得有些瘮人,似乎連屋外不斷拍打著牆皮的寒風都陡然歇了。
孤魂野鬼大約要比實實在在的人更敏[gǎn]一些,他隻覺得周遭連一絲氣息沒有,平靜得近乎詭異。
站在屋門邊和劉師爺兩相對望的玄憫忽然斂眉抬目,朝上空看了一眼。
風緘雲默,四方無聲。
整個劉家府宅突然變得悄無聲息……
這異樣的安靜倒沒持續太久,僅僅是幾個眨眼的工夫,風聲驟然又響了起來,“嗚嗚咽咽”的,跟方才全然不同,莫名有些幽怨感。
幾番來回之間,嗚嗚咽咽的風聲便越來越響,乍一聽,好似四方野鬼同哭,聽得人毛骨悚然。
在這鬼哭狼嚎般的異樣風聲裏,突然有什麼東西發出“嗡——”的一聲響。
像是金器相擊的尾調,又略有些不同。
耷拉在玄憫指間的薛閑瞬間繃直了身體,這清音旁人或許有些難辨,但他卻聽得極為清楚。
因為,這像極了他要找的一樣東西所發出的聲音。
東北方!
薛閑勉強仰起臉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剛才這禿驢還問過,東北屋住著誰來著?
薛閑正琢磨,那怪音卻和哭嚎的風聲合二為一,陡然變厲。那一瞬,在場所有人均覺得被人一記悶棍狠狠敲中後腦,兩耳嗡鳴,兩眼一黑,兀地失了神智。
☆、第8章 金元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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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陣嗡鳴過去,眼前芝麻粒似的黑色也慢慢褪下時,薛閑發現了不對勁——
他身下是青石板鋪就的地麵,動一下能蹭一片暗綠的青苔。顯然,他落在了地上,而原本一直捏著他的禿驢已然沒了蹤影。
不止是禿驢,他轉頭掃量了一圈,劉師爺也不知去向。他身後的屋子倒是還在,隻是這屋子有門有臉,門額上還鏤著精細的木雕畫,一看就不是劉衝那傻子住的地方,他自然也就不指望屋裏會出現江世寧他們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