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國師雖然陰晴不定,卻並非跋扈之人,甚少過問同他無關的事由,是以有時即便他的吩咐讓人摸不著頭腦,朝中其他人能做也就幫著做了,同樣不會多問緣由。

“嘶——”太祝突然想起什麼般抽了口氣,“你可還記得先前國師吩咐各地官府散出去的海捕文書麼?”

“記得,文書告示上畫了張同國師有幾分肖似的臉,也是個僧人,我當時瞧見文書時還有些納悶,便多嘴問了一句。”太卜道:“少卿說他也不清楚國師用意,不過他倒是聽說過,許多年前,他還不曾就任太常寺少卿一職時,各地也曾發過一次這樣的海捕文書,那陣子有傳言說國師要……”

太卜頗為忌諱地停頓了片刻,壓低聲音道:“要圓寂了,不過民間有人瞧見告示後諸多發散,猜測了多種可能,倒是模糊了國師圓寂的傳言,事實上那陣子國師狀態確實不好,也不在天機院,據說有一個多月未曾露麵,不過再度露麵時已經恢複了常態。所以……我當時想著,這次興許也是這個緣由,畢竟他在閉關。當時少卿讓我不要多問,國師後來又明令太常寺眾人不要摻和,我也就沒再想了。”

太祝聞言,卻沉吟片刻,悄聲道:“如果,我是說可否有那麼一丁點兒可能,是咱們所見過的二位中,有一位離朝了?而這一舉動,並不符合另一位的意願,所以……”

“所以要借由海捕文書尋找對方的蹤跡?”太卜接著他的話說完了猜測,“可是——”

太祝覺得似乎找對了方向,他打斷了太卜的話,道:“否則,若是單純為了模糊民間傳言或是別的簡單緣由,國師為何要繞過太常寺?他著地方上發了文書,卻明令咱們不許摻和過問,為何?咱們從未有人敢忤逆他的指令,甚至多年來已經成了習慣,連想都不會多想,可你再琢磨一下,一份海捕文書而已,即便不在太常寺職權範圍之內,□□又不是不行,畢竟是國師的吩咐。除非,他不希望咱們因為海捕文書接觸到某些事,或者某些人……”

“你是說……”

“若是他想尋的就是另一個國師,其他人同國師毫無接觸,即便麵對麵見到了,也隻當是個尋常的海捕文書要找的人,消息自然也就平平常常地往上報。可若是咱們見到了……”

參看簸箕山下的一幕便知曉後果了。

兩人同時停住話由,愣愣地朝遠處河神廟的那一星燈火看去。

若是他們所猜測的大多為真,那麼細想而來,他們現今所跟著的這位國師,應當就是離朝的那位,而法門寺內的那位國師繞過太常寺讓各地尋找的,便是他了。

“月白,咱們該怎麼辦……”太祝忽然開口。

一聲月白叫得太卜著實愣了許久。

當初他們被領至太常寺時,均是七八歲的年紀,有些甚至更小,且大多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民間給孩童取賤名,指望著壓住賤名容易養大。除了阿貓阿狗,便是六兩七斤,亦或是生辰年月,總之,亂糟糟的也上不了什麼台麵。

是以他們到了太常寺後,為了好分辨,一個人都得了個相對文雅些的名字,全部取自於丹青顏色,太卜那時候叫月白,太祝則叫元青。

隻是這名字已經許多年沒被叫過了,現今隻這一聲,她便知曉,太祝是真的有些茫然無措了。

太卜想起第一次見到山下那位國師時,他瘦削的下巴和沉緩的聲音,道:“跟著吧,探一探究竟,咱們也不能總這樣一令一動地活。我想弄明白,我所跟著的究竟是不是我想跟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