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甚至煩躁更勝之前。

而就在此刻,山穀中的遍地碎骨突然在狂風之中悉索而動。僅是眨眼的工夫,便重新拚湊成了無數陰屍,而那些寬窄不一的巨大地縫之中,無數落入其中的陰屍又重新探出了頭。

雷電劈不散,烈火燒不化,砸碎了又能重新湊成堆,落入地底還能爬上來。

這簡直是活脫脫的陰魂不散,卻把薛閑氣笑了——因為他在碎骨哢哢作響的動靜中,隱約又聽見了幾聲刻意掩藏的呼吸,隻是已經不再是石峰砸落的地方了。

在看到陰屍重新爬站起身,直撲而來時,玄憫手指終於盤上了那串銅錢。

沉重的陰氣和冤死的怨懟沉釀百年,猶如粘膩的蛛網,在陰屍不斷的翻騰和撲打中纏上一切活物,不論是玄憫還是薛閑都斬不斷這種粘連,越是陽氣濃重的活物吸引力便越大,是以那些陰怨之氣對真龍的糾纏遠甚於對凡人的。

自古陰陽相纏,沒人能更改。

這種來自數萬陰屍的沉怨能撼動一方山河,若是落在尋常人身上,就猶如真正的刀刃一般,頃刻之間就能將其刮成白骨。

薛閑和玄憫對其雖有壓製,但並不能完全抵消,是以在那些陰屍大潮一番又一番地“死而複生”之中,兩人皮膚上漸漸繃出了一些細小的血口。

活似無數薄刃在周身拉扯刮擦。

拖得越久,身上的血口便越多,而這些陰怨之氣又在這些陰屍一次又一次的粉碎之中愈發濃稠,每被擊倒一回,陰怨之氣便瘋長一番,仿佛陷入一種永不見光的循環。

血口再多薛閑也不在乎,即便周身滿是血腥味,他依然無甚所謂,比起劫期還差得遠了。

然而他在近乎冷靜的怒意中一遍遍地翻找那術士的蹤影,將那人連同周圍一起轟擊成渣是間隙中瞥到了玄憫白色的身影,當即有些怔愣,因為玄憫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在九霄之上,玄憫在山穀之中,之間的距離本該遠得連五官也看不清。

然而薛閑卻在那瞬間覺得,玄憫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含著格外沉重的東西。就見玄憫忽然抬手接了虛空中的什麼東西,在指尖撚開。

薛閑隱約看見他手指間一片血紅,才恍然反應過來,玄憫接到的約莫是從他身上滴落下去的血。

那一瞬間,薛閑心裏沒來由地泛起一陣說不清的情緒,就皮肉之下最軟的地方被人用針紮了一下。

那一下刺痛來得莫名,以至於薛閑一時間並未反應過來是因為什麼。直到玄憫收回目光,手指摸上了他那串銅錢。

既然火燒雷劈都不管用,玄憫幹脆地收回了火龍。他似乎在低聲念著什麼經文,手指拂過的銅錢乍然泛起了一層亮色,像是煉化於其中的靈氣乍然活了過來一般。

五枚銅錢之中,三枚被解了禁製的銅錢亮得驚人,連雲霄之中的薛閑都覺得略微有些晃眼。

銅錢被血醒過來的瞬間,薛閑脊背也一陣發熱。

他愣了一瞬間,忽然明白過來,先前那一下刺痛興許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感覺,而是玄憫的反應透過銅錢牽連,傳到了他的身體裏,讓他恍然生出了一種感官模糊的錯覺。

不過沒待他細想,那銅錢已然在風中嗡聲作響,玄憫一手執著銅錢,另一手在誦經之中屈指一彈,就見一個巨大而繁複的符文在煙塵和霧氣之中升騰而出,帶著鳴鍾一般的厚重聲響,朝那海潮般的陰屍壓過去。

當——

符文落下的瞬間,所有陰屍俱是一震,活似魂魄受到了重擊,在若隱似現的古鍾餘音中瑟瑟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