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望把這串珠鏈放到耳邊,從這些奇怪的小珠子裏,聽到某個小女孩的笑聲--
“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申明。”
高三男生坐在一堆野草裏,茫然地看著空曠的天空。
“謝謝你救了我。”
衣衫襤褸的小女孩,看起來隻有十歲,像隻瘦弱不堪的小花貓,趴到十八歲少年後背上,纏著他撓癢癢。
“不要鬧啦,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
“好吧,那我
給你起個名字,你就叫--”少年低頭想了片刻,捏著她火柴棒似的細胳膊,“小枝!”
“我喜歡這個名字!”
“一看到你的臉,就讓我想起顧城的一首詩。”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我要送你一樣禮物!”她攤開自己手心,還藏著一串珠鏈,看起來有些古怪刺眼,她伸了伸舌頭,“哥哥,你看這個是珍珠,這個是玻璃,這個是假冒的玉,還有這木頭的是佛珠……總共十九顆,都是我從垃圾場裏撿來的,花了三天時間才把它們串起來。”
“哦!”
少年把珠鏈放到太陽底下,竟發出七彩的反光。
小女孩纏繞著他的脖子,細細的手臂就像條水蛇,讓人有窒息的感覺:“哥哥,你能不能對我發誓?”
“發什麼誓?”
“永遠把這串珠鏈放在身邊,直到死!”
他會心地笑起來,把珠鏈緊緊捏在手心,抱起小女孩高聲說:“我,申明,指天發誓,要永遠把小枝送給我的珠鏈放在身邊,直到死!”
直到死……
忽然,太陽躲到了烏雲背後,整個世界變成灰色,下雨了。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樓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
在一片死灰之中
走過兩個孩子
一個鮮紅
一個淡綠
THE END
作者:蔡駿
2013年3月25日星期一初稿於上海蘇州河畔
2013年4月22日星期一二稿於上海蘇州河畔
2013年4月30日星期二定稿於上海蘇州河畔
後記
我們是兩個孤兒
組成了家庭
會留下另一個孤兒
在那長長的
影子蒼白的孤兒的行列中
所有喧囂的花
都會結果
這個世界不得安寧
大地的羽翼紛紛脫落
孤兒們飛向天空
--北島《孤兒》
今年三月,深夜京城,雍和宮西五道營胡同,友人賜我一本張承誌的《心靈史》。觸摸此書,滿心歡悅,翻開的第一頁,讀到的第一行字,就令我心跳加快,眼眶幾乎溼潤--
我站在人生的分水嶺上。
而我想,從《謀殺似水年華》開始,我已站在這條山脊上很久了。但是,任何人想要越過這條分水嶺,卻如渡過生死河般艱難困苦。
因此,這篇《生死河》的後記,應當從我眺望這座山脊開始。
正如“司望”這個名字,除了一眼可知的諧音,也是因為這樣遠遠的眺望。
1985年,我剛讀小學一年級,在上海的北蘇州路小學,位於閘北區蘇州河邊的弄堂裏,靠近老閘橋(福建路橋)。記憶中有個老洋房的校舍,媽媽給我報了個美術班,也在這所小學,叫菲菲藝術學校。幾年前,北蘇州路小學連同我住過的外婆家的老房子,全被拆遷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