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隻是個旁觀者,但是課後與王旗、李禾多坐在體育館門口的台階上看她們處理傷口的事她沒忘,同時她也記得受傷沒那麼嚴重的唐韻和赫連蓬頭垢麵地拿著籃球去歸還,她們是一路望著自己的方向走過去的,比起仇恨,目光中似乎更多的是無奈,那時候夏秋也沒有聽見一個聲音果斷地告訴自己“你必須和她們絕交”。
“嗯。我記得。不過雖然那時候大家打、成、一、片,但現在大家還是打成一片了。這就是所謂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吧。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小時候太較真有點可笑呢。”
王旗看著夏秋沉默了十幾秒,直到她的笑容在臉上變得僵硬。
“怎麼?”
“我們什麼時候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嗯?”
“真不敢相信你連這麼明顯的對立都看不出來。”
“在我看來隻是‘相愛相殺’而已,‘相愛’還擺在前麵,又不會像以前那樣較真到打架的地步。”
“那隻能說明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的自控能力有所提高。”
“我不理解。既然這麼互相討厭,早就可以‘相忘於江湖’,但你們還不是‘不離不棄’。”
“因為我們屬於同一個圈子。就像你和尹銘翔分手了,即使覺得尷尬也不得不見麵一樣。我們都在這個圈子裏,不是因為我們多喜歡對方,而是希望讓對方看見自己過得比她更好。”
夏秋把左手中的購物袋換到右手,挑了一個讓人相對輕鬆的話題分支:“我和尹銘翔不是打架分手的,所以我們不怎麼尷尬。”
她實在無法無視王旗的處境,拋出幾句虛情假意的吹捧。她不知道王旗是怎麼做到如此豁達灑脫的,除了王旗本人以外,任誰都不會認為她過得比唐韻更好。
[四]
相比起唐韻,王旗更討厭赫連,因為在她眼裏,赫連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叛徒。
高中的第一次班會,主題是保護地球家園,班導師希望用新穎有趣的形式使大家受到教育,為了騰出表演環保小品的空地,全班興師動眾將前半個教室的課桌搬去走廊。王旗和夏秋當然不會去扮演造型滑稽的鯨和熊貓,因此順理成章地搬著座椅挪到後一排的赫連身邊。
王旗第一眼就注意到從前一直坐在她身後的這個女生有兩條又白又直的大長腿。赫連蹺著二郎腿挺直腰杆目不斜視地注視前方。坐在她另一側的夏秋五官無可挑剔,可氣質和赫連相比簡直像個男生。從那時起,赫連的“女人味”就給王旗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以至於多年後她比赫連本人還無法麵對赫連發福的現實。
女高中生的友誼其實並不複雜,王旗主動示好,赫連很快就與她惺惺相惜。雖然兩人的關係從未達到過“相約去廁所”的親密度,但至少是相處融洽的朋友。然而,女高中生的友誼也有一定法則,最關鍵的一條就是,不要和朋友的敵人做朋友。正當所有人都認為王旗與赫連關係不錯時,赫連選擇了唐韻的陣營。
王旗不聞不問不提赫連的名字,裝作毫不在意她的去留,久而久之就真的毫不在意了。不過這並不意味著王旗不對赫連的選擇依據好奇。明明是朋友,為什麼一夜之間突然叛變?
夏秋知道答案,她覺得赫連一定和自己同樣崇拜唐韻,不,按照她的行為來判斷,她應該比自己更崇拜唐韻。實際上也的確如此,隻不過兩人崇拜的理由完全不同。
王旗也許至今仍沒有發現,在與唐韻較勁時她從一開始就處於劣勢,除了兩個相對神經大條的女漢子閨蜜,班裏其他女孩在選邊站的時候必定會有赫連這樣的考慮——哪個陣營看起來更高端大氣上檔次。比起一個在課餘湊在一起吃光明冰磚、玩連連看的小團體,她們當然更喜歡那個周末相約喝下午茶、做美甲的小團體。這就是雖然王旗為人直率爽朗,在女生中的人氣卻遠遠不如唐韻的主要原因。
赫連為了盡快和唐韻成為閨蜜,甚至買了一條和唐韻家的寵物一樣品種的狗——如此,她就可以比其他小跟班似的女生們獲得更便利的途徑來增進與唐韻的友誼,她們可以一起在綠地遛狗、可以帶各自的狗狗去寵物會所美容、可以有更多共同話題……總之沒過多久,赫連極盡巴結之能事,終於如願成為唐韻的閨蜜,之一。
夏秋崇拜的卻不是小資姑娘這部分的唐韻,而是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女王唐韻。
高一時的運動會,學校規定每個班級走方陣經過觀禮台時都要搞點創意,班導師是偏循規蹈矩的人,建議大家畫些口號牌放些小氣球交差便好,不要弄得太勞師動眾,更不要造成安全隱患。
到了開幕式的當天,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全體班委都焦急地等著送氣球來的店員,他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一個半小時,有驚無險地趕到後又坐地起價,說自己為了趕時間打車過來,需要在氣球總價的基礎上再加100元打車費。夏秋管班費,秉著不要誤事的原則,二話不說就要掏錢,卻被唐韻攔住了。
唐韻把夏秋擋在身後,下巴抬高了五度:“我們不管你乘什麼交通工具把氣球送來,隻要求你按時送到。可你現在遲到一個半小時,居然還有臉問我們要打車費?你給我撥通店裏電話,我倒要問問你們老板,他以後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店員原本隻是僥幸覺得學生錢好賺,能多要點就多要點,沒想到小姑娘口氣也厲害得很,怕被老板知道,態度立刻軟了不少,一邊強調天氣熱跑這麼遠的路途不容易,一邊把100元車費改成雙方均攤:“就50。你看,我送這幾十個氣球也確實挺辛苦不是?”
麵對店員不斷擦汗求同情,唐韻毫不動容:“別跟我討價還價。你辛苦自有辛苦錢賺,我倒要問問老板,他有沒有付你工資,憑什麼他該付的工資要我們來出?我當初和他談的是一口價,沒有這麼些額外的路費雜費,該給的我們會給,不該我們給的算不到我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