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 / 2)

拒北城。

這座坐臥於西陲邊際的古老城池,在刀光劍影,靜悄悄地沉澱了數十萬血泊,在夜晚時分,倍加顯得壓抑聳然。

與此十裏處,一老一少走走停停而來。

宗嶽一邊擦拭著眼眶邊緣的泥沙,一邊提氣,苦笑道:“爹,你累嗎?!”

“咱們快到拒北城了。”

“你看那不就是你說的長蛇麼。爹?!”

他連續叫了好幾聲,可背上的老王爺始終不作聲應答,嚇得宗嶽冷汗直流,幾經哭了出來:“您別嚇我啊!”

但駐足細聽之餘,背上的老者氣若遊絲,鼾聲須臾如雷。

嘿!你倒是好福氣了,真會挑選睡覺的時間。

宗嶽一邊歎息苦笑,一邊迎著拒北城上閃爍的燈火行去。

這半天的光景,他已像是走了千萬裏似的,人憔悴,心疲憊。

次日,拒北城外。

無字碑前,宗王爺直依蒼老的身軀,宗嶽跪在黑黝黝的石碑前麵,一個勁地磕頭不定。

宗澤苦笑,沒成想當時一句鼓勵的話語,竟被這個傻兒子當真了起來,道:“你叩了多少頭?!”

宗嶽漠然呆住:“一萬多了!”

“起來吧!如果他們真的在天有靈,恐怕也不願見你如此折磨自己。”宗澤試探著扶起宗嶽,卻被宗嶽婉拒推開。

隻聽宗嶽邊磕頭邊說道:“記住叩頭多少有什麼用?!”

“難道你和我知道震天嶺上死了多少鐵浮屠?!”

既然都是未知數,那麼多一個不算多,少一個也不算少,畢竟先前還有七萬埋在東夷城下的英靈。

誰撿著了都是慰問,不是嗎?

宗澤漠然不語,瘦俏頎長的身子欣然拜倒。

淚流幹。

話又不盡忠肝義膽。

這份情,隻能等到了下麵償還。

宗嶽依然叩頭不止,澀聲道:“爹,聽說今早上赤狼回來了?!”

“帶了多少人?!”

……

宗嶽見老父不答,側眼望了眼他,隻見空落落的右臂還在飛揚,左臂指間卻隻留了個食指,直直沒有放下。

“一千?還是一萬?!”宗嶽不禁皺眉道,反正肯定不會是十萬了。

宗澤不由咳了咳,悶聲歎氣:“很重要嗎?!”

宗嶽搖頭,又叩起頭來。

大約過了三個時辰左右,宗澤道:“西戎折損了近二十萬人馬。”

“看來近五年內,他們是不能興風作浪了。”

咕咚!

一個圓咕隆咚的黑布團滾在了石碑前麵,幾經晃動才停了下來。

宗嶽皺眉道:“他們是為你而死的,給點尊重好嗎?!”

隻見宗澤左臂耷拉在身後,佝僂著身軀,緩緩返回城內,道:“那是西戎蠻子遲晝的人頭,赤狼搭了兩萬鐵浮屠,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我剛問他們的英靈,這顆人頭抵五萬響頭,行否?!這些個不要臉的混蛋非要頂十萬個。”

“我總不能讓我兒子白磕頭了吧!”

宗嶽不由苦笑,差點沒掉出眼淚。

宗澤又問:“兒啊!你是對的。”

“早點回去收拾東西,以後括蒼還有許多要事等你做哩!”

這話說出口後,宗嶽蹙額拿不定主意,在宗澤遠去後,漠然愧歎:爹,您老保重!經此一戰,我隻想遠離朝堂之上。

實在太累了!

說罷又開始磕頭,直至黃昏方才離去。

――

“落兄,劍法不減當年啊!”獨孤錯迎風立在死人堆上,夕陽斜照紅了他的半邊臉頰,但狂意半分不減。

落黑白望了眼他腳下熟悉的麵孔,那不是昨天晌午還叫囂要輔佐王爺的小將嗎?

叫什麼名字來著?

哦!是了,他似乎叫姚興吧!

這孩子可惜了,臨死還握著盾牌,箭簇插滿胸膛,雙目還沒合上?!

但不知他看沒看見王爺,他們父子是否活著離開了仙人峰?!

獨孤錯豁然展開袖口,狂風登時卷起,隻見他笑道:“落兄,我剛想出了怎麼破你的劍法。呃呃呃,不對不對!你再等我半天,不不不,半個時辰就夠了。”

人死了還要遭你踐踏,難道這人心裏隻剩下了仇恨和劍術了嗎?!

真是個瘋癲的家夥。

“喂!獨孤老鬼,你從那能不能先下來啊。”落黑白白眼翻了又翻,沒好氣地把殘鋒插在腰間,埋怨道。

獨孤錯豁然跳下,踩在另一具蠻子的死屍上,好奇問道:“你們認識麼?”

落黑白吃過他好幾次虧,不敢輕易承認,撒謊道:“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如今他死不瞑目,你還不饒人。他日傳了出去,你讓我眼睜睜地不理不問,還如何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