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宗澤眼睛閉而複開,卻見斷槍已在宗嶽手中,大為納悶道:“你......”
宗嶽也不懼怕,徑直對著半截斷槍苦笑:“你以為你死了,我媽就能活了嗎?!”
“我們兄妹就不會怪你?!”
“還有三十萬鐵浮屠,你讓我把他們交給誰去帶才合適?別忘了我們九個兄弟,雖沒了兩個可還有七個,哪個是省油的燈?!你好糊塗啊!”
宗王爺頓時漠然住聲,一句反駁的措辭都吐不出來,仍由這個他最看不起的兒子數落,老臉上滿滿的是羞愧:是啊,老咯!也糊塗咯。
他忽然又像是老了十年似的,白發散落飄揚,寬袖大揮道:“你們都起來吧!”
“我怎麼帶你們出來的,就會怎麼帶你們回去。”
三萬鐵浮屠滿心歡喜地撲打著塵土,一時塵土在宗嶽渾身上下及周圍鋪滿,但這次他並沒有去撲打,反而欣然收了下來。
這算是希冀嗎?
不,這是同袍之誼。
這一刻,一直厭惡鐵浮屠的他,瞬間也成了其中一員。指間軟劍斜斜甩出一道寒光後,望著山腰勢不可當的紅袍蠻子,不由怒道:“三萬鐵浮屠聽令!”
“在!”
宗嶽一咬牙一閉眼,長劍揮了下去,沉聲暴喝:“為了老王爺,為了死去的兄弟們,大家團在一塊衝下去。”
“殺出一條血路。”
但話語剛落,眼睛還沒睜開,就被人死死環腰抱住,睜開眼的時候卻是自家最信任的鐵浮屠。
宗澤那邊也是如此,父子兩邊各自團著百餘人。
裏三層外三層。
宗澤老淚稀裏嘩啦流成一線,顫巍巍地問道:“你們想幹什麼?!”
“我命令你們,不許犯傻。”
最後幾個字像是咬牙說出的,每個字都嚼地嘎嘣脆響。
但見其他鐵浮屠麵如死灰,均是含笑自若。
忽然從中悠然走出了一千多人,長槍彎刀徑直豁然拜倒,迎風鏗鏘道:“甲子營第一衛隊,甘願為老王爺與九殿下做先鋒。”
“人歿震天,魂存浮屠。”
“王爺珍重,殿下珍重,各位兄弟珍重!”
麵色鐵青,聲音沉重,態度堅決。
宗嶽雖不知他們要做什麼,但這生離死別的場麵他還是能分得清的,心理不由一酸楚,眼眶紅潤不知不覺全濕。
剩下的鐵浮屠等他們起身的時候,盡皆拱手含笑道:“各位,咱們來世再會!”
站在峰頂前的千餘人,沉沉地一點頭,忽然幾十人抱作一團,屈膝一跳沒入峭壁而下,沉重有聲。
每一聲落下,宗澤的心便咯噔一跳,眼淚噴出一股。到最後的時候,他自個已不用鐵浮屠把持,自是癱軟站立不住。
宗嶽現在已淚水流幹,怔怔地望著一撥又一撥的人馬團團滾落下去,與下麵的蠻子衝散一通,打殺一通。
須臾到了第五波。
不由心裏暗念:五千人了啊!死的還不夠多嗎?!
隻見鐵浮屠之中迎風走出一位白發老者,宗嶽登時歇斯底裏地吼叫道:“魏叔叔!不要啊。”
魏正陽,當年隨宗澤征戰東夷僅存的三萬鐵浮屠中的一個,到現在宗嶽沒細算過,恐怕他們那三萬中所剩的也就幾千人了吧!
魏正陽衝著宗嶽呲牙一笑,滿麵酸楚地回頭,拱手道:“宗帥!我們這些糟老頭子也沒啥戰鬥力了,活著也就是掐指頭數天數,還不如為您多做件事情,到了黃泉路上也有顏麵見那七萬兄弟哩!”
“您保重哈!”
說罷,從兩萬五千鐵浮屠中緩緩走出了近五分之一,或是臉色蠟黃或是缺胳膊短指頭的,大多都有殘疾。
宗嶽和魏正陽的關係可以說是頂呱呱的好了,小時候每次被老爹打屁股,除了跑去和落黑白嘀咕老頭子壞話外,也就是找這個人擦藥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