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見到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麵孔,宗嶽左衝右突地掙紮著,但始終掙紮不開周邊的緊縮,眼睜睜地望著魏正陽湊近身前,唏噓道:“孩子啊!以後宗帥就拜托你們了。”
說著說著,他緩緩抽開了老繭遍布的紮手,直至倒退到崖邊,大喝道:“老哥哥們啊!不嫌棄咱老魏的趕緊上前來,黃泉路也沒得寂寞。”
瞬間湧出百來人,剩下的人也有邁開步子的,隻是沒那一百多人快。
魏正陽沉聲暴喝像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道:“你們聽著,我們五千老卒下山後。你們盡管策馬殺賊便可!”
震的山穀啞然失色,昏暗不明。
“完顏老賊,我們就算是化作陰兵,也要生啖汝肉!”
“去也!”
宗嶽趴在眾人的懷裏,淚水再次橫流。
赤狼麵如死灰般在鐵浮屠環抱下走出,扶起宗王爺和宗嶽,安慰道:“老王爺,九殿下,末將甘願為先鋒殺賊。”
可惜這對父子此刻誰也不想聽這些,仍舊無動於衷。
隻見赤狼上馬,長喝一聲:“鐵浮屠何在?!隨我殺敵,保國護主。”
臉上的土色盡皆成了滿腔血氣,單刀揮舞,須臾彙聚了近兩萬人。臨出征前,各自在馬背上拱手向原地的人道了個別。
震天嶺仙人峰,真的有仙人嗎?可比的了這些凡夫俗子?
白衣倥傯,自此唯有此道動山河!
宗嶽望了眼老頭子,平複了會心境,徐徐從地上爬了起來,湊在老頭子身邊緩緩背起癱軟在地的老人,自始至終剩下的千餘鐵浮屠誰也沒敢上前幫忙。
冷,前年寒冰一樣的冷。
隻見他側臉看了下後麵的老頭子後,霎時間直了直佝僂的身軀,正色道:“鐵浮屠何在?!殺出重圍,活吞了西戎蠻子。”
“在!活吞蠻子!”一時間所剩的千餘鐵浮屠愣是發出了十萬人的動靜,響聲震的血氣上揚天際。
西天不由多了一抹殘紅,甚是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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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澤醒來的時候,隻覺熱氣撲鼻,周圍昏暗幾經無光,道:“是九兒嗎?!”
眼前聳起的頭點了點,仍是不住地往前跑。
宗澤忽然住聲,良久也不見說話,疑惑道:“孩子,你累不?有沒有想過把我放下來呢?!”
宗嶽頓了頓,忽然猛地鬆開雙手,宗澤下半身底下沒了依托,瞬時從宗嶽脊背上遛了下來,連連咳嗽起來,吃痛埋怨道:“你這個沒心沒肺的!”
宗嶽苦笑一聲,道:“爹,你養了我半輩子,我氣了你半生。咱倆這生算是扯平了!”
“下輩子你還做我爹吧,沒了你恐怕挺無聊的。”
宗澤怔了怔,左手五指微微一動,示意宗嶽俯身坐下。
宗嶽剛坐到地上,宗澤豁然揮舞左臂攬住他的脖子,大笑道:“宗家鐵浮屠聽令!”
宗嶽心中不由湧出一股酸楚,咬牙道:“孩兒宗嶽,在!”
“演戲都他娘不會,軍中可沒父子吆。扯呼!”宗澤淚汪汪地笑道。
宗嶽體內真氣漠然亂竄,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秋夜巔峰,朗聲道:“宗家十萬鐵浮屠聽令!隨我一起保護王爺出城。”
宗澤的淚水終於忍不住了,滴嗒嗒悉數灌在了宗嶽脖子上,一邊還逞強道:“你他娘真沒用,走了這點路就出汗了。”
“你老子我背你的時候,可算是走了好幾百裏。不過,今天像是有些遠……”
宗嶽也獨自流淚,苦笑:“是啊,好遠!”
從十萬鐵浮屠屍體上踏過百裏,如果一人走百裏,這十萬人走過的就該以千萬裏記步。
真的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