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紅塵夜行(1 / 2)

宗嶽強自壓著胸膛直湧的熱酒氣,長長籲了又籲,踱步到羊叔傲身邊,望著他那癱在地上的軟骨頭,雙手攙扶住,道:“你也是括蒼人嗎?!”

羊叔傲點頭,但之前高傲的頭顱再也不敢抬起,澀聲問道:“沒成想您就是外麵傳的神乎其神的宗家九殿下!”

“您真從萬軍之中背回了老王爺嗎?!”

“十萬浮屠真的隻剩了千人?!”

誰又說酸腐儒子隻會經綸綱常,這不就是個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為念的錚錚鐵骨嗎?

聖賢會有錯,不是聖賢的人更時常出錯。

“先起來!”宗嶽經他相問,不禁想起了當日驚心動魄的慘狀,臉色微紅,塞邦邦地說道。

羊叔傲半直起的身子,瞥眼與宗嶽神情一接觸,忽而又跪倒,砰砰砰地磕頭不定。

杵在其旁的宗嶽不由動容,一腔酒氣直湧上嗓子眼,頓時連連咳嗽了起來。

“王爺福澤千秋,鐵浮屠萬古不倒!”羊叔傲叩罷,像是信徒見了真主似的昂首喝道。

宗嶽苦笑,說什麼福澤千秋,狗屁!不管大家夥承不承認,老頭子終究已經是一條腿邁進黃土的人了。更別說鐵浮屠萬古不倒,難不成他們下了地獄還能旌旗十萬斬閻羅不成?

但他想了想當天魏正陽那些老卒,還有姚興那等新丁的氣魄,後背不由發涼。

還真說不定,他們做起蠢事本就是誰也擋不住的!

想到此處的時候,他已從苦澀中漸漸釋然,道:“你這等有誌之士實屬不多,何不在無極院造化一場?!”

無極院造化一場?

說的輕巧!

羊叔傲頓時酸水湧出,一股腦兒將他家當年如何被人詆毀,舉家全遷後如何的不如意,飽含詩書之功又怎料被無極院長老冷嘲熱諷拒絕,娓娓道來。

宗嶽聽他訴罷酸楚,已是深夜。

啪!

“這些光長胡子又不去青樓鬼混的迂腐鼠輩!你現在就跟我走,趕明兒亮敞些,咱一並前去無極院討個說法。”宗嶽右手幡然落下,結結實實地拍在了桌子上,悻悻說道。

儼然已經把一腔怒氣全怪在了知行知白的頭上,隻等明天開刀問斬。

羊叔傲紅潤的麵色幾度變遷,但始終是紅的居多,少有那麼一丁點的白氣,自是感恩戴德不盡。

可一向不會壓抑自己情緒的胡不禪,當聽說宗嶽要興師動眾上山整無極院長老的時候,登時憨笑道:“好好好!這回我又能挺胸抬頭做回人了。”

他說話間,沒等宗嶽反應,紫竹已是笑的合不攏嘴。

胡不禪撓了撓頭皮,臉色紅霞直升,暗疑:沒發現,這個姐姐長得可真俊嘞!尤其是發笑的時候更美。

紫竹在姐妹三人中,年齡最小,平時和宗嶽玩笑自是開慣了,但換個人的時候,少女情懷未免燃起。

不知不覺間,已是麵皮滾燙,悄然低頭。

宗嶽搖頭苦笑,老人言“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自然是不會有假了。這丫頭平時總是瘋癲,沒個正形,但在跑堂夥計麵前卻盡顯女人味。上天弄人,可真不知輕重!

“咱們走吧!”宗嶽抱起桌邊的女兒紅,踉蹌挪動步子道。

三女一男,急忙側讓在兩旁,紅袖綠萼在右,紫竹胡不禪在左。

大門已然敞開,後麵的羊叔傲佝僂著身軀,像是飽經風霜的蔫茄子直不起身,又像是垂垂危矣緊抓救命稻草一樣,始終不離宗嶽三尺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