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行,雖是春綠猶在,但也多了不少土黃。
不過,巍峨高山和濤濤黃水倒是處處可見,綠蘿大抵是看慣了偏南的幽靜,對這地方像是頗有抵觸。
一個月下來,不光是埋怨春風帶土磨人眼,更是嫌棄這邊氣候幹燥,皮膚也變得粗糙不堪。
這些話,宗嶽聽在心裏隻是苦笑,遙望西陲那抹血色,似乎不經意間又想起了昔日戰況。
那日仙人峰下可曾吹風了嗎?!
括蒼那邊想必快到了初夏,可這北方還留在春色中。同是春天,括蒼那時候像是好了許多吧!
幽春易逝,煞春難熬。
將它們結合在一起對比,這話倒是顯得一點兒也不過分。
毛驢似乎比它身上的人還要吃土多些,但滄桑滿麵之餘,仍不減凜然傲氣,時不時在曠野中高叫不絕。
由於它個頭身板有限,終不及高頭大馬背上舒服。
宗嶽在他身上可是躺會臥會,坐會趴會,反正稀奇古怪的姿勢是應有盡有,空將身後的綠蘿笑彎了腰。
笑語嫣然之際,自然少不了幾口土吃。
“殿下!咱們這是還要走多遠啊?!”綠蘿一臉不情願地揮袖扇動沙塵,一邊泛著苦澀的櫻桃嘴巴發問。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自是不好意思擠兌宗嶽,要早知道他選這樣的地方旅行,打死她都不願移步。
以前雖過著給主子更衣端飯的雜事,但閑下來的時候很多。而且每天的新鮮感更是不斷,鬼才知道自己跑出來受這罪幹嘛!
嗡!
聲音古老又沉重,一縷接著一縷,徐徐從山後的不知名山處傳來,但又像是回音一般,虛實真假,委實難辨。
饒是如此,如逢大赦般的綠蘿當下欣喜道:“殿下!”
此時,他們已斷糧兩天光景,試問乍聽到這般音色,誰不興奮叫絕。
宗嶽頓時會意,拉長著身子捋了捋毛驢的額頭寒毛,苦笑:“姥姥的,總算是找了個不吃野山雞的去處。”
一路下來全是荒涼之地,不是鳥不拉屎的戈壁,就是人煙稀少的窮鄉僻壤。吃的喝的始終躲不開河溝裏的死水,白麵饅頭都沒有。
五天前,他們總算是遇到了一處人家,幾乎用盡身上的盤纏,才買了幾塊饅頭狀的東西。
他們好像管那玩意叫做“窩窩頭”。
倒也極為形象!
宗嶽摸了摸早就空癟的肚皮,不禁吐出舌頭潤了潤幹澀發麻的嘴皮,暗讚:那玩意不錯,堪比桂姨做的梅花糕了。
下肚很踏實!
鍾聲再次響起,宗嶽望了眼前麵的路,不禁犯愁,道:“驢兄,千山萬水都過來了,就這幾步拜托了!”
毛驢嗷嗷嗷直叫了三聲,登時後足發力,幼小的身軀登時狂奔,但一點也沒了之前的顛簸,很是平穩。
宗嶽疑慮之間,不由大讚驢兄有覺悟,更不拍打,臉上盡是數不盡的心酸。
“這懶驢總算是上道了!”綠蘿剛與宗嶽並肩在一起,須臾又被毛驢甩在了身後吃土,掩麵挖苦道。
峰回路轉又是一山,山前仍連著山。
山路倒是不怎麼崎嶇,反而有些地方比官道還要寬敞些,毛驢和駿馬似是在比拚力氣一樣,一個勁地發瘋向鍾聲方向直奔。
但見十裏處狼煙彌漫,衝天不散,綠蘿眼見數支羽箭飛逝而來,寒光點點,疾喝道:“殿下,小心暗箭!”
宗嶽仍在毛驢背上安穩平坐,對此似乎根本沒放在心上,在歇斯底裏狂奔的毛驢頭上輕微一按,笑道:“驢兄,起風了!”
隻聽毛驢長長嘶鳴一聲,昂首抬足,前肢倏地跪倒在地,後蹄豁然翻卷而起,徑直把和他一路上稱兄道弟的宗嶽拋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