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嶽瞧他一副摒棄世俗的樣子,再想當年蘆葦蕩的慘狀,一股肝火陡然噴出,道:“站住!”
“你我兄弟都是從娘胎裏滾爬出來的,小時候有好處的時候怎麼不知道給我分一份,現在宗家麵臨危急存亡,你又倒打退堂鼓。”
“十年麵壁複出,除了嘴皮一撮毛,你還得了什麼?憑什麼指手畫腳將爛攤子撒手給我?”
宗恪完全隱匿在了茫茫黑夜,低聲道:“這不還有他們嘛!”
他們?
宗嶽強忍著熱淚盈眶,冷哼:“難不成你還等著四叔,五哥六哥他們化作陰兵守護宗家?”
“或者說我們這些兄弟相繼戰死,你才肯從那破洞裏出來收屍?”
“什麼?”宗恪身軀驀然一怔,渾身宛如被抽幹了精力似的,不住發抖問道。
宗嶽冷笑仰頭,不去看他。
嗤嗤!
泥石像簌簌異響,不及宗嶽反應轟隆一聲悉數倒塌殆盡,空留張狂道人一雙赤腳穩穩盤錯在地。
宗恪身速飛快,一錯便到了宗嶽身旁,揪住宗嶽的衣領吼道:“說!”
“你這會著急了?早幹嗎去了!”宗嶽已是淚流滿麵,嘴角煽動哽咽道:“你可知道,五哥六哥的死是我親眼目睹的,到如今也沒查出真相,隻知被一群吸血烏鴉啄食殆盡。”
吸血烏鴉?
宗恪不由起疑,心裏的悲傷竟消失了幾分,再問:“四叔了?他又是怎麼去的?”
“一將功臣萬骨枯,還不是受老皇帝一家猜忌而死。他和咱家老頭子可是出了名的臭氣相投。”宗嶽長長籲出一口氣,歎道。
宗恪一時間真不知宗家還發生了什麼,顫問道:“那......大哥他們還好嗎?”
“好?拒北城下十萬英靈喪於西戎紅衣之手,你說他能好?”宗嶽言語相激道。
宗恪遙遙一歎:“我從師武德,年少便被選中參悟《韶華經》。而今十年過去,才有小成,卻不料韶華之外竟成了這般田地。”
“還好有三哥四哥這兩個會帶兵的,否則恐怕......宗家真會陷入塗炭境地。”
哼!
一直反對宗澤的人,這次卻處處幫著他,一味說不想擔起括蒼的宗嶽,此刻倒是全然為宗家著想。
宗嶽道:“你還指望他們?”
宗恪嗯地反問一聲,道:“不會連他們也......不,咱們兄弟中能征善戰的,也就屬他們厲害些。”
“是啊!”宗嶽冥冥中真替宗澤不值,沒好氣地道:“自從母親病逝後,你們一個個的離開了家門。三哥一去十幾年都不曾回去過,更別說四哥回門隻顧著妻女了。”
宗恪聽得心裏一酸,油然想起那個獨臂果決的戰神,可任憑他多麼懷念,卻在腦海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形。
韶華本空,一空萬事俱空。
宗恪搖頭苦笑:“小妹了,我記得她被老頭子送去了蒼梧,如今......”
宗嶽見他一副苦澀憔悴神情,倘若再刺激他終有些於心不忍,便把宗曉前前後後的事情說了。
“她總算苦盡甘來,還算好些。”宗恪說完便移開腳步,越走越慢,慢到極致忽而又快了起來,悠悠說道。
宗嶽問:“你又想逃避嗎?”
可回答他的隻有寂靜黑夜裏不怕死的鳥叫聲,以及颼颼涼風。
次日清晨,武德殿道眾在緊急渾鍾聲中被提前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