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城外一陣急促馬蹄聲,揚長出了括蒼郡,街頭的行人若有遇到,不由地紛紛低下了頭。
雖說他們能有這祥和盛世,蒼梧那幾個成天念叨“之乎者也”的老頭子占一半,另一半則當歸於宗家鐵浮屠。
這兩半的大小、分量,誰心裏沒個數?
但“浮屠”這個名字,不祥。
少沾為妙!
宗家前堂,並肩王照常五更翻閱卷宗,處理近來的棘手軍務。
見赤狼側身鬼祟進門後,宗澤不由皺眉道:“可都派出去了?”
赤狼躬身道:“前後三撥人馬,盡皆出城。”
桌案一旁,南荒的嶄新密報赫然放在眼前,宗澤邊拆邊問道:“赤狼,你今年多少了?”
赤狼一驚,不置可否地回道:“稟王爺,虛歲四十又三。”
宗澤忽而笑道:“落老隨我進這道門的時候,才二十有六!”
赤狼暗叫慚愧,想說聲落黑白乃天下奇才,自己豈能與他相並論。但礙於此際宗澤正值神殤,不禁囁嚅難言。
忽聽宗澤伏案一拍,整個人肅立而怒,破口啐道:“豎子敢爾?”
赤狼自知與落黑白身份相差懸殊,不敢多嘴,空落落地立在一邊隻等宗澤傳命。
卻見宗澤拆開另一份戰報的時候,又失聲大笑道:“宗老三啊!我的好兒子,就知道你不可能讓為父失望,你說你去南荒溜達就溜達唄,還順手娶了慕容老頭的掌上明珠。痛快!”
外麵駿馬長長一陣嘶鳴,赤狼下了閣樓,取上密報疾跑而來,欣喜之意不由言表,激動道:“王爺,南荒捷報!”
宗澤正在空白奏折上揮舞狼毫的左臂,忽地一抖,踉蹌背靠在了座上,不顧赤狼驚呼,直言道:“念!”
赤狼幾經猶豫,拆開彈丸信箋,念道:“白衣帶甲三千六,後攜八千子弟渡江。”
“初七,城破新鄭,慕容皇室退拒柳州散關!”
宗澤驚道:“初七?不就是昨天嗎?宗昊這小子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前些日子不是說......”
說著說著,神情恍惚地拾起岸邊白紙,揉成團狀,忽而展開怔了怔,又轉手擲在油燈旁。
紙不包火,紙化灰燼。
這是他為南荒擬的一道赦免令,也算是求情吧!
他知道他這一指令上達蒼梧後的後果,指不定又會是一場朝野變動,但隻要想起宗顏,那個冷冰冰守在南境十年的兒子,仍是鐵了心準備上書。
但再剛勁飛速的狼毫,也快不過白衣屠刀。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
他本想著等宗顏這邊生米煮成熟飯,然後親自陪他們去趟南荒,聯姻互不侵犯,生生相融。
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晚了!
“赤狼,再派出百餘騎出巡,接應三殿下回來!”宗澤說罷,赤狼已折身出門,但聽宗澤又道:“莫急!給南荒那邊的守將宗昊傳信,及早撤回。另擬一道催促趙延武返回括蒼調遣。”
赤狼跟隨宗澤這幾年,每每見宗澤處事臨危不亂,條條有理。但這次他真搞不懂這一部署,先是催促攻下南荒,可轉眼間又要撤離......
不過,他也知道服從命令是兵家天職。
這也是他繼落黑白之後,再登這座樓的原因。雖然人已英雄遲暮,但在宗家真真切切是種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