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守時是老楊的外號,他真名叫首史,聽著是個很富態的名字。
但老楊這輩子沒做官的命數,隻好子繼父業做點小本營生,可也一直對熟客拖拖欠欠,因而常客故意給他整了個“守時”的外號。
大有戲耍、調侃在內。
對此,老楊也毫不客氣,反正都是黃土埋在脖子邊的人了,怕是不可能怕了,道:“去你娘的稀巴爛子!”
咳咳咳!
宗澤見狀不妙,故意咳嗽以緩解氣氛,調侃道:“梁牢頭,最近很是春風得意啊!莫不是又黑了別人家的細軟?”
燈籠是老楊提的,是以他身前一片亮敞,身後卻黑不溜秋什麼都看不清楚,這才赫然發現宗王爺也定立此間。
梁三壺腦袋靈光一轉,手中的酒壇子咯噔摔在了地上,洋洋散散倒頭靠在石階上,擺手道:“三壺!嗬嗬……歲月催人哪有不老?也就隻剩下兩壺半咯。”
宗澤瞧出其中端倪,摸了摸鼻子,照老楊使了個眼色,隻聽一陣拳打腳踢,剩下的也就是梁三壺嗚嗚咽咽的謾罵聲了。
宗澤時不時也摻和幾句,“老楊,梁三壺下個月的俸祿一半歸你!”
梁三壺也不示弱,道:“他要敢拿,第二天我就讓他兒子下獄。”
老楊又是一頓腳踢。
宗澤怔了怔,撫須苦笑,道:“老楊,你打夠了沒有?若是沒打夠,我差倆侍衛將他送去你府上打?”
老楊白眼陡然一翻,啐道:“想得美,晦氣沒撒成,反倒撿個祖宗回來。這事換作你,你幹?”
梁三壺愣了愣,翻起身又挨了一記重拳,製止道:“我說姓楊的,你可別蹬鼻子上臉。和王爺說話,最好有點分寸。”
一陣冷寂。
宗澤不怒反笑,也拾起左腳踢在梁三壺左腿上,嘲諷道:“像這樣的反間計,你捏泥巴的時候,我耳朵裏都聽的起了老繭。”
但是老楊卻不敢再打了,且不說再打下去,梁三壺這孫子犯渾不去守牢房,天天好吃好喝混在禦香樓不走麻煩不說。
再怕就是怕開玩笑過了頭,惹怒了老王爺,以後可有的是諸多不便啊!
權衡再三,道:“王爺,這孫子是真喝大了。”
梁三壺聽他說出這話差點沒哭出聲來,一句話幾乎頂掉了他剛才挨的所有打,別說指望去禦香樓胡吃海喝,估計聞個香味,也會被趕出來。
梁三壺憋著通紅的臉,道:“禦香樓的東西也太貴了吧!咱都老熟人,你下得去手?”
老楊看了看不成體統的梁三壺,又瞥了眼垂垂不振的宗王爺,捏拳頭道:“看在你活不了幾年的份上,趕明兒起,你七折,王爺六折。”
“這波虧慘了!”
宗澤不想老楊還記著他的好,心裏登時一暖,但眨眼間撈起梁三壺,道:“以後少喝酒,多吃鹿茸什麼的,過幾天我就讓九兒送你府上。”
老楊瞪著眼睛,嘴皮子蠕動,欲哭無淚。
宗澤再道:“還有啊!既然都打了六折,明天的鱸魚再多送上五條吧。”
老楊瑟瑟發抖地打了幾個冷顫,喘息稍定後仍道了個“是”。
宗澤見狀,大笑數聲,吆喝道:“上酒!”
桂花樹下,老楊和梁三壺一個想著撈本,一個嗜酒如命,觥籌交錯,徑直喝到了天明。
而宗澤在三更夜間,早已昏睡倒在一邊,至於什麼鹿茸啊、六七折之類的,也一並沉淪在了夢裏麵,可說亦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