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夕陽正濃(1 / 2)

平靜的棋盤上先前還如死水般冷清,唯有落子聲音格外入耳,一將一相各顯其能,忽地在縱橫脈絡上殺機盡出。

原來兩人起初都在布棋局,一旦棋局初成,則殺機畢顯。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其實,將相交鋒更比沙場點兵激烈。

李輝含蓄一笑,橫豎怎麼看都已占盡上風,當下歡顏道:“你說武陽上師這次布的局,咱們的小王爺能破嗎?”

宗澤撚了一枚白子,怔了怔後緩緩落在黑子中央,道:“小......”

李輝見他張嘴閉口就是“小兄弟”,雖然他比自己虛長幾歲,但畢竟都是六七十的人了,稀裏糊塗地聽他說個“小”字,總覺有些別扭,道:“王爺,咱不提小兄弟了啊!”

宗澤遲疑之間,恍惚中李輝又下一子,當即含笑自若道:“好!不提就不提了。你知道我寧可逆了他們兄弟,都要立宗嶽為並肩王的真意嗎?”

李輝哪能猜得透這些,搖頭道:“這個恐怕真猜不出?還請王爺明示。”

宗澤哂笑一聲,道:“昔年平遼王李繼英,攻城拔寨近千餘,可惜與我一樣都是臭名昭著,但他不懂韜光養晦,所以同樣封王,他被人暗殺於臥榻之上。而我......哼!那時候,我才懂做人曲中求直的道理,但九兒在這點上早已無師自通,相比另外幾個隻會廝殺守城的孩子,他的取舍格局似乎更大一些。”

李輝仔細地聽著宗澤所說的話,不知怎地忽然呼吸失措,右手所捏的黑子滋滋作響,就連額頭上也不禁沁出一串串汗珠。

“兄弟,你這是怎麼了?”宗澤失聲問道。

他果真聽了李輝的話,先前的“小兄弟”已暗中改口成了“兄弟”,但是這個稱呼,李輝卻早已不在乎了。

驚雷乍現。

一道金光從棋盤掠過,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不禁應聲上下而動。

李輝捶胸頓足,道:“父親,孩子對不住您啊!不知不覺,我還是走到了這個令人傷神的地方。咱李家委實冤枉啊......”

這話似乎比驚雷更令人意外,宗澤手中的棋子岑岑而落,驚訝失聲,道:“難不成......你是......平遼王之後?”

李輝揉了揉酸楚的鼻子,歎息道:“這些重要嗎?我李家對武穆的忠誠何曾下於你宗家,可到頭來隻能落個凋敝罵名,害我李姓後代隻學文不習武,遠走他鄉。賊老天,你何其不公啊?”

紗窗之外,滾滾奔雷一陣比一陣帶勁,似乎真像是引來了天上的神明,逐一排查蒼梧人間的陰霾。

但人間的陰霾未現出原形時,它自己便忘卻了自身的顏色。

黑壓壓一片!

宗澤此刻才算知道為什麼他好幾次請李輝出來,李輝就是隱匿在祠堂不出,感情是他在那裏找到了自己期盼已久,卻又從未可能有過的歸宿。

為將者,若不能馬革裹屍還,那就應該為他人記住,或立碑祭祀、或豐碑永固。

這才是武將最好的歸宿,但宗家這座祠堂修的恰到好處,和自己的期望似乎不謀而合。所以,在這裏他並不感覺寄人籬下,若不是落黑白不死,他才懶得出來看著花花世界一眼。

宗澤起身站直,扶正搖搖欲墜的李輝,苦笑道:“李輝啊!你......這小子真是糊塗。給老子坐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