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是我,我來救你了。”楊雲忻此刻再也不顧忌身份,款款深情溢於言表。
他抱著她發瘋似的狂奔,兩耳邊的嗚咽抽泣聲越來越小,人已快出城。
城外喊聲大震,熙熙攘攘地金戈交錯絲毫不亞於城內的惶恐,楊雲忻抱著莫三娘緩緩止步不前,望了眼身後深邃又空曠的街頭,遲遲低頭。
低頭見美人如雪,斑白的臉頰上一道深紅的口子倍加刺眼,楊雲忻嘴皮扇動,欲言又止。
他懷裏的莫三娘喘息著睜開了疲憊雙眼,戰戰兢兢道:“咱們這是逃出來了嗎?”
楊雲忻慘笑,逃的出地網逃不出天羅。
莫三娘見他神色猶豫,不禁有些失望,歎息一聲:“奴家就知道,他們布了那麼大一個局讓你鑽,又怎麼可能輕易放你出來?是奴家牽連你了……”
楊雲忻麵色一沉,對著我見猶憐的莫三娘苦笑道:“不打緊的!你別想那麼多,那時候我若聽你收手閑雲野鶴,也不至於落到今天的下場。”
兩聲歎息,一長一短。
嘭!
嘭!
嘭!
伴著漁夫號子般的吆喝聲,撞擊城門的力度一次比一次強烈,楊雲忻那顆裝著雜七雜八的心一時亂到了極點,卻又沉沉不敢放出。
忽然從城頭傳來一聲冷喝,楊雲忻動容抬頭,卻是個守將頭目,身子骨倒也壯碩,感情像是市井殺豬買肉的屠夫。
那人橫著一堆肉臉,不客氣地啐道:“兀那抱婆娘的!急忙走遠些去,城都要破了,還有心思享受?這種人哎,難怪北海不亡……”
接著在哀嚎中迎來一陣違和的平靜,平靜中冷笑連連。
在這片不正常的平靜中,楊雲忻抱著莫三娘再次轉身離去。他和她命裏似乎總是這樣,該離開的時候不願放手,想離開的一刻卻總有人掣肘。
莫三娘把臉貼在楊雲忻懷裏,溫順地埋頭在他胸膛,她似乎在感受著他的一切。
楊雲忻依舊不急不慢地走著,走在黑燈瞎火的舊街頭,身邊除了莫三娘斷斷續續的喘息,一切寂靜地出奇。
再行兩三裏路,懷裏的喘息聲似乎更微弱了,楊雲忻隨之心如死灰,不禁蹙額:“三娘,你且撐住些。前麵有大夫,很出名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莫三娘聞言,淚眼婆娑,幾經讓楊雲忻的半個胸膛濕透。
“奴家……不怕死的,可惜連累王爺……功不成功,樂不得其樂……”
楊雲忻強忍著心酸舉步維艱,步伐比之前竟慢了許多,心裏苦苦掙紮:“你不怕的,正是我最怕的。”
兩人戲說舊事,有說有笑。
……
“還記得以前嗎?我為你擂鼓……”
“奴家情緣再戰城南!”
“好。”
二更月明,打更的已不再打更,喘息的人也不再喘息,徒留一個行走在落寞街頭的人,還在走。
他抱著她自始至終從未停下。
楊雲忻忽想起兒時嬉鬧,街頭仍是這片柳綠花紅,說唱不斷。誰料經年清風過此關,人間已似六月寒!
他腦海裏翻來覆去充斥著莫三娘的那句話,“奴家……請戰城南!”
一個鐵血奇女子,今夜光芒消逝。
勾芒再升再榮,楊雲忻的身影也越發斜長,散發揮下白絲如縷撲來,他眼中卻已空無一物,隻是勾頭將懷中的女子放下,澀聲道:“擂鼓!這次,我……為你,死戰城南。”
漫天星辰,直把城南照得通明,城下飄搖的火把似乎早已失去了應有的作用,充其量也就給麻醉的人兒提提神。
忽地一道青光閃爍而來,迎著螻蟻般密密麻麻的紅衣士卒中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