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巒的那頭,雲巔披著一襲青衫,散垂著長發,上嘴皮也多了一層參差的烏色毫毛,雖是眉清目秀但也流露著幾許滄桑。
他也望著流星雨,不過倒比宗昊顯得愉快些,自說自笑道:“宗莽夫,你以為我逼你入南鄭城是為了什麼?難道僅僅是大費周折擒拿你?不,我雲巔誌在天下,我要讓你宗家甚至武穆的好名聲蕩然無存。恰時,我高舉南荒大旗逐鹿山河,睥睨宇內誰敢爭鋒?”
晨曦乍現。
雲巔冷笑道:“殺吧!你殺二十萬手無寸鐵的平頭百姓,也能換來眾星齊嘯天堂這等罕見一場,也算是有些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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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鄭。
這座一如既往的空城,偶爾也會有人來人往的時候,譬如在今天這個不地道的日子裏,先前空曠了數月的街頭卻再次迎來了車水馬龍。
但總在一些密集的地方會有白衣持槍護衛,說是十步一崗百步一哨,一點也不為過。
都尉府中已亂成一片狼藉,可人來人往最多也就是向下偷瞄幾眼,然後匆匆又將忙碌。
甲胄霍霍。
一行鐵騎侍衛帶刀直入都尉府,為首一人入內大約行了十來步隨即停下步伐,轉身道:“爾等且住!先守住這裏,四殿下那裏我去通稟。”
隨後又大步流星奔向正堂,急喝道:“四殿下!外麵來了一大堆的南荒百姓,說是有重要事情向您......”
但正堂自飲自醉的人不待他說完,登時冷哼道:“告訴他們,不見!”
侍衛一時怔住在原地,瞥了眼不遠處的紫袍榮,低噓了幾句後,紫袍榮皺眉道:“讓韓大統領為他們放糧,最後一頓......吃飽點也好!”
這話傳在侍衛耳朵裏,瞬時讓一腔赤忱的侍衛茫然無措,啞然之餘又道:“不用放糧的,這次來的盡是些富商,口口聲聲說能幫殿下度過此劫。”
外院的叫嚷,在內堂聽得雖不算太清晰,但總能聽到個大概。宗昊聞言,搭在桌案上的二郎腿不禁頹然落下,嘴皮蠕動良久,無息喟歎一聲,提氣吼道:“耳聾了是不?叫他們滾,都滾!”
紫袍榮雙眉幾經皺到一處,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揮手示意侍衛退下,隨即孤身返回。
年邁的紫袍榮踉踉蹌蹌行在院落裏,頓顯形單影隻,他行至正堂門前,見四門緊閉不露,止步歎道:“殿下也許是對的!若非南荒使詐在先,你我甚至那七萬多鐵浮屠又怎會走到今日的地步。但殿下何不反過來想想,武穆大軍控製南鄭以來,可曾有過民眾鬧事的例子?”
正堂內的宗昊一言不發,偶爾除過酗酒外,大氣也不敢亂出。
紫袍榮寒聲道:“老朽雖然不才,難及落黑白之流彈指可畫百二山河,但在殿下身旁侍奉近三十年,從沒有半點害人之心,還是可以拍胸口保證的。今日之難,萬望殿下三思!”
說罷便跪倒在地,嘭嘭嘭地磕起了響頭。叩完頭,紫袍榮拔步便走。
人世間終是有些東西是難以自抑的,麵對含辛茹苦教養他長大成人的長者,正堂裏的人終於開口:“你這是去哪?”
紫袍榮背過身子,止步道:“殿下,老朽是不會離開你的,三十年前不會,現在自然也不會。但老朽倒真想見一見那個將咱們爺倆留在此地的乳臭小子,就算嚇他一把尿出來,也算給殿下出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