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恪隔著湯湯黃濤而望,可驚鴻隻一瞬,錯過再難見。他自問若是自己傾盡全力也能踏過黃泥江,但決計不會有憨直漢子那般遊刃有餘。
“殿下!末將已派了數百人伐竹作筏,您看還有什麼交代的?”這個姓李的老管事請示道。
宗恪苦笑這人不愧是宗家老將,竟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當成了家常便飯,眼下都將人馬派出去了,還能交代什麼?
“在河畔搭建行營吧!先前隨我出征的那幾個將軍,應該還記得如何戰船的打造法子......”
“是!他們還沒忘記。”
宗恪頓了頓,嘿笑道:“你們的腳程太慢了,況且咱們與南荒那邊近半年沒有取得聯係,不可大意輕進。”
姓李的老將似是早已看透宗恪的心思,登時黑臉一沉,搖頭道:“不行。”
“殿下乃千金之趣,萬萬不可冒失闖入,若是將來稍有差錯,讓老將回去如何向王爺交代?”
烏鴉嘴!
“什麼千金之趣?我一活活大老爺們,你竟說成了娘們。老李啊!咱這張嘴都是奉承不了人的東西,明知道沒什麼大用就別拿出來自討沒趣了。”
老李黑臉猛地揚起一陣緋紅,頓時像寒霜殺的碩果一樣,黑發紫、紫透紅,打趣道:“老將李綬琛!殿下不該與老將胡亂稱呼,以免被別人說咱們鐵浮屠不講規矩。這裏可是南荒腹地了......”
老毛病還挺多!
“那到括蒼了?”宗恪詭笑道。
李綬琛吸了吸不大通氣的鼻子,樂嗬嗬道:“殿下你奉我一聲‘老李’,我老李便為殿下牽馬墜蹬提鞋半年。你看如何?”
宗恪暗笑這老小子也忒不會算賬,笑李綬琛即將虧得血本無歸。
可李綬琛卻搖頭,正兒八經道:“我和老王爺、還有沒了的落黑白都是一個營裏麵混出來的,可你瞧瞧我和落老,王爺都兒孫滿堂了,我們哥倆......哎!不消說了,都他娘的過去就過去咯。”
宗恪心裏一塞,道:“那你還要攔我?”
李綬琛上前擋住去路,四肢撐開卻粗氣連連。
“落老雖和我九弟一個尿性德行,但以前沒他的時候,還不是任由咱騎他頭上澆上一壺熱茶?如今他雖沒了,可一壺好茶尚在,你莫不是怕我白白便宜了南荒庶子吧!”
李綬琛見宗恪去意已決,踟躕了半晌終是惶惶讓開一條道來。
“你比我家老頭子懂事些。”宗恪清笑一身,提氣輕點江麵勁浪,幾個縱落後,身影越發小了。
直至最後化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匿跡在黃湯江畔。
李綬琛烏黑的老臉上紅潤徐徐散去,轉瞬而來的卻是滿臉蒼白,暗歎宗澤好福氣,宗家也總算是後繼有人了。
可他卻又像是有一種莫名的竊喜,自己想了半晌也說不出由頭,興許是在為宗澤高興,亦或是……偷笑宗澤沒他這麼孑然一身的好命。
“傳殿下旨意,眾軍十日內定要建成百餘戰船,如若發現有意延誤工期者,定斬不饒!”
“喏。”
――――
城門前。
四門吊橋高高懸起,護城河旁十來人圍了個不大不小的圈子,此刻正為進城的事情嚷嚷不休。
“嗨!我說你這人倒是很不講道理啊。”婦人之見一旦被駁回後,定要緊跟而來一大堆煩死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