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麓城端,年輕的將軍昂首闊步往前邁了幾步,他不後悔自己做的事,人逢苦世,為自己多做打算總是沒錯的。
“既然想活,你就好好活著。” 他對年邁的老將說道,說完後轉身縱下城樓,迎著激烈寒風,他道:“有活膩味的,一個個報上名來!”
雲巔翻身到城底,轉瞬間已掌斃五六白衣,衣袂隨風霍霍, 血跡斑斑。
哧!
一道利箭從他耳邊呼過,他鬥轉身形險些摔了個趔趄,暗叫聲“險也” ,仰著躺下去的身子剛抬起,又被一箭結結實實射中了銀盔。
銀盔落,連帶束發所用的家夥什也被帶去一邊,在兩軍蜂巢般湧來湧去的人海裏幾個翻滾就沒了蹤跡。
雲巔腦海裏登時猶如一鍋粥翻滾不定,除過嗡嗡的響聲外,其他皆是稀裏糊塗的糊塗動靜,戰亂中,他不禁成了最狼狽的一個,誰還識得他是雄踞一方的南荒大將。
最無能的士卒也能過去隨便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他捂著胸口的傷口拚了命地回憶著一切,輾轉之餘,他漸漸涼透的心血又像是死灰複燃般熱騰了起來,粗歎起伏連連。
“雲巔,你作惡多端,為一己之私竟不惜生靈塗炭,麵對罄竹難書的罪孽,你還有何麵目苟活人間?”身後有一人忽然冷喝到。
雲巔得這一喝,雜亂無章的心緒頓時平靜了下來,猛地抬頭間,須發四散而開,凶狠目光不言而喻,幾經傷他的士卒膽怯後怕。
“我是有罪,但咱們這些縱橫沙場的人,又有幾個手裏沒捏人命的?”雲巔說話間忽而歇斯底裏地大笑道:“如果我不殺你,你就得殺我,那麼這樣的命絡……我不接受!”
“受”字一出口,他左手拽住胸口長槍,右手驀然運氣並指便將槍身斬斷,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胸口的槍尖,反手插入那名企圖害他命的士卒。
一道血柱炸開,另一道血柱迎來。
那名不及報上名號的鐵浮屠翻落在地,至死都不肯閉眼,眼神自帶一股無法理解的茫然。
他沒錯,而且險些就能流芳百世。
可他卻不該忘記他麵對的是什麼人!
那人臭名昭著,不假,那人是血肉之軀,也不假。
但猛虎下山自帶餘威,又豈是世間萬千螻蟻所能理解來的東西。
所以,他死的很無辜,卻又並非無辜而死。
宗昊此刻審度全局,顧不得朝夕間的寸土得失,更難兼顧身邊倒了多少留了多少白衣,戰場本身就是個要人命的地方。
他們不會白死!
“雲將軍,亂世之中能遇見你這般人物,可說是宗某三生之幸,又可說是倒了八輩子黴的活。”宗昊胯下騎一匹烏騅馬,右手牽一匹雪白龍駒,冷嘲道:“你我各為其主,又有私人恩怨在內,何不上馬一戰,做個痛快了解?!”
雲巔微微皺眉,但轉瞬間便恢複過神智,抽出腰間寶劍而握,隻要誰膽敢冒犯他七尺內的土地,無一能活。
“上馬!”宗昊眼見他越殺越發上癮,揚手一揮馬鞭,冷冷地在白龍駒屁股上來了一記狠的,“去,送他一程。”
白龍駒久經戰陣,更對老主子的脾性熟透,當知他是說一不二的種,登時回頭一聲嘶鳴,接著四蹄發勁狂奔。
這一天,它仍舊馱著白衣,可要對峙的卻是最為熟悉的主子,不禁黃沙染熱淚。
“雲巔謝過宗四殿下賜馬之恩!”雲巔翻身上馬,他本就年輕氣盛,見宗昊如此是非分明,登時在內心深處激起一絲英雄惺惺相惜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