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此中事情已作了解,宗嶽也覺沒必要再作久留,欲要離開。
身後的老莊主卻喋喋不休地追喊了上來,腆著臉苦笑道:“王爺,若不嫌棄還請與我等用過早飯再去。”
宗嶽瞥了眼腳下不遠處的斑駁血跡,似乎在微風中還帶有腥味,不禁冷笑道:“老莊主雅興,宗嶽自是難及!可地上的血還未幹,你也能咽得下去早飯?”
裴放驀然噤聲,隻聽宗嶽冷冷道:“如此結果,莊主可滿意否?”
血債血償,又談得上什麼滿意不滿意的?隻怕是又在陽間多添了一筆債務罷了!
宗嶽如眾星捧月般而來,但在離開的時候卻是悵然而去,沒有人敢對此再言辭挽留,即便有,恐怕大多也是難以啟齒的東西。
不說也罷!
“爹!外邊冷,您還是回去吧。剩下的事情交於我處理,保準讓您滿意。”裴天嗣熱衷心腸般迎在父親身邊告慰道。
裴放咬了咬嘴角,反手又是一個耳光過去。
啪!
再次結結實實地摑在小兒子的嫩臉上,裴天嗣白淨的麵皮上頓時顯出五指紅影,或深或淺,不一會便腫脹了起來。
捂著臉雖有一腔怒氣卻不敢亂發的裴天嗣木訥地立在一旁,躬身垂手準備聆聽老爹的教誨。可令他意味的是,裴放這次並不像以前一樣囉嗦,隻是歎息苦笑:“天嗣,你和你大哥雖向往意氣兩肩挑的江湖,但終究還是走不出兩肩意氣的樊籠!”
“爹......”裴天陽自知今日之事全因他一人挑起,讓老父蒙羞更比斷臂之痛難當,動容又膽怯地輕呼道。
裴放揚起左手,打斷大兒子的說辭,寒聲道:“我流星莊自打成立以來,在風雨裏也算是立了十餘年的時光,可這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始終都要還給後輩同道的。”
“你這是要......不可啊!”
向來雷厲風行的裴放此刻哪管得兒子的嘮叨,轉身直上台階直至門口,慚笑道:“若出我流星莊者皆有括蒼小王爺的風度,那這流星莊不要也罷!”
此話一出,門外數百男兒不禁愧色,暗忖這老莊主是得了失心瘋不成,且不說那九殿下少年時如何的意氣風發,單論他老父手底下的數十萬白衣浮屠也能叫頭頂風雲變色。
“如今西戎無道在先,擾我故土在後,毀我城池坑我袍澤,難道是欺我北海武林無人出頭嗎?”裴放到底是雄踞一方的武林泰鬥,一言一語自有奔雷落井之象。
但見流星莊衣帶親信頓時失色後,裴放這才語氣稍微緩和,道:“老夫感念宗家不計前嫌助我北海脫困,此次願與鐵浮屠並肩而戰,出了這口惡氣。你等如若不願親隨,自當返鄉抱一樂土而終,老夫絕不強人所難。不過以後如有亂江湖俠義之道者,休怪咱鐵臂弓下不留情麵。”
沉默。
習以為常的沉默再次襲來,壓抑的空氣幾經讓裴放喘息不得,背過身子的雙手不禁打顫起來。
等!
又是一場無盡的等待。
疏不知就是這樣的空寂,成就了多少人碌碌無為。
“我願前往!”
終於,有人打破了這片毫無人氣的沉寂。
裴放緩緩抬頭,但映在眼前的卻是最熟悉不過的俊臉,這張不再顯稚嫩的臉終於為他這個父親爭了口氣。
“裴天陽,你是好樣的!”身為父親,在心底喜評大兒子勇氣卓著,也慶幸他在人前沒丟自己那張老臉。
裴放喜不自禁之際,嘴角卻似是不忍心地抽搐了幾下,他當然知道這次前去助陣的危險。
可他黯然神傷未愈,又有熙熙攘攘的口齒含糊傳來,這次,裴放和裴天陽都回了頭,乍見眼皮子底下稀鬆約莫有百來人踴躍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