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也有他剛才掌摑的小兒子,裴天嗣。
一門三義士,即便今日流星莊換了匾額,但敢與數十萬紅衣正麵死拚者,北海武林誰敢不服?
“好!夠了。流星莊總該也要留下些獨苗為咱們撰寫野史的,願去者即可收拾行裝,正午出發!”裴放對剩下的親信躬身一笑,悠然說道。
人群中忽迎出一陣虎嘯般的雷吼:“莊主,且慢!”
裴放背著身子,駐足而立,雙腿發軟難以轉身,“老夫去後,流星莊一應事務交於你們全權負責,切不可怠慢。”
那人卻揚聲大笑,笑聲直追方才氣氛,沉聲道:“食君之祿,自當為君分憂!流星莊才不是豢養無用之輩的地方,小的們自當馬革裹軀為莊主作前軀正道。”
正道?
正誰的道?是昏庸不振的北海王朝的茫然王道,還是豪情江湖男兒的熱血霸道?
不,這是為了苦難黎民百姓的悠悠人道啊!
裴放頓覺背上沉重,不禁弓腰而行,這一天正午,流星莊老弱嘯聚三千二百八十五人勁裝武士,左肩纏箭簇,右手握長弓。
迎風烈烈,朝著無雙城外而去!
空餘一幹婦孺哇哇啼哭,瘮人心慌。
令人頗感意味的是,在他們三四裏後始終不緊不慢地跟著一群白衣,但又不是凶神惡煞的浮屠,反而更像是北海家家戶戶供奉的羽化諸神,飄飄然自帶仙氣。
當裴放欣欣然向宗嶽介紹他流星莊男兒的時候,這幫儒士帶頭一人也揚聲道:“知行知白攜無極院之眾請願,儒道從今入世,自當以化庸碌萬民心智為己任,絕不偏安一隅苟活度日!”
宗嶽白衣白馬不曾在千軍萬馬前動容,亦不在血泊中痛心疾首,但聽得此話後驀地想起老卒魏正陽率鐵浮屠跳崖戰紅衣蠻子的一幕。
此舉,義薄雲天,亦能讓武林失色數百年。
隻要有人記得!
宗嶽下馬跪迎道:“不肖學子宗嶽參拜二位師尊!”
知行知白心裏亦是一陣苦澀,左右參起地上這個曾讓他們各自頭疼萬分的小狐狸,知行更是不顧胡須亂飄,欣慰道:“咱就說這孩子有造化的一天,瞧,這胡子還沒長全,就應驗了。好,好得很啊!”
宗嶽被他下巴底下的幾縷軟胡須直撓得癢癢,雙目中登時流露出一陣陰氣,知行喜不自勝之餘瞧了個正著,不禁反身躲在知白的身後,慚笑道:“他的......他長全乎了!”
知白臉上頓時燃起一陣黑氣,徐徐低頭掩飾難堪之色。
“渾小子!倒是會講究排場。”
宗嶽正與這二人膠著在一起,誰想正沉浸在兒時回憶無法自拔的時候,卻有人嬉笑而來。
他回頭審視,不料於萬仞攜陸碧婷還有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徐徐談笑前來,那丫頭身旁所牽的害羞俊年正是他的表弟陸平。
“師父!”宗嶽收斂了一番狡黠神情,鄭重呼道。
於萬仞卻轉身審視了一遍在場的眾人,不禁蹙額起來,揚手冷笑道:“你還知道我這個師父?莫不是冷麵兒心直口快,差點又被你糊弄了過去。也不動腦子想想,為師如今了無牽掛之後,勉強算是牽絆者還不過寥寥數計?”
啊!
正當他想擺師父架子給宗嶽看的時候,不料被陸碧婷暗中擰了一把,不由疼得叫出了聲,惹得眾人哄笑不已。
宗嶽和陸平對望一眼,表兄弟兩人經曆滄桑已多,情知有些客套話說了倒顯得別扭矯情,還不如將來幾壇黃粱來的痛快。
他笑了,陽光下的笑容是那麼真切,向身後望不到底的白衣笑道:“走!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