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卻四麵八方的嗚咽呐喊,以及不絕如縷的烽煙,單是正西麵,紅似火燒。
百裏黃沙古道頓時在鐵馬霍霍下失色,孤煙四下飄無影,折戟八兩無顏歸,即便是沒了嗜血兵刃,他們似乎空著拳頭也要問一番道理。
就此,一場在西戎與武穆壓抑了三四十年的戰爭頃刻爆發。
多少老馬長嘶,盡入黃沙腹?又有多少有為將領裹屍落馬懷?
一聲哀呼,空帶幾多惆悵!
臨末夕陽下,隻餘戰鼓生、牛角回。
宗嶽和楚狂人落腳於曠野的時候,頓時被眼前排場喝住,倒也不是雙方廝殺多般慘烈,而是前日據報得知的營地,早已人去樓空,隻剩下一片狼藉。
其後卻像是說書先生口中炫技的海市,黃沙平川起高樓,竟有十來丈高,與其毗鄰的便是一道道蜿蜒城牆,似長蛇般盤臥,可又像是豎起脖子伺機而動。
東低西高!
城頭遍地豎著西戎猩紅旗,在這黃沙古道上顯得格格不入。
此刻,在城頭獨居兩位博弈閑客,你一子我一子落得不急不慢,而其中一位紅衣白發冷麵人就是西戎國師武陽,自上官明德從此古道含恨而終後,他幾乎成了西戎隻手遮天的核心。
他不親自出戰,難道還要指望那老謀深算的完顏洪?
武陽上師徐徐放下手中的黑子,一麵指點棋盤殺機去向,一麵羞赧起身歎道:“天人踱步閑庭間,地下轉瞬數千年。天地終究有別,無窮盡!”
“上師,其實這盤棋依小王拙見,不見得會分出輸贏。您又何必......”一旁身穿蟒袍的玉麵少年歪著腦袋,時而注視棋盤,時而偷窺武陽,深感不解。
武陽轉身,嗬嗬笑道:“淩王殿下又何必給貧道臉上貼金?你在這縱橫棋局之間,每走一步便計劃了六七步,可貧道此刻卻真的寸步難行。這還......算不的輸?”
......
錦衣少年沉默了片刻,低吟輕歎道:“即便贏了你又能怎樣?回到深宮,小王依舊是輸家,哪及得上愛卿這般風采,用兵於帷幄之中,卻談笑在世外他處。”
武陽望了眼西邊暮色,但映在他眸子裏的倒不是暮靄沉沉,反而更多的是熠熠生輝。
“淩王當真不願意過哪種世道?”武陽戲言道。
錦衣少年一聽,登時起身,斜發之下唇紅齒白的麵容更讓人咋舌,反問到:“難不成上師願意?”
武陽摸了摸下巴,細若蚊蠅般說道:“看來淩王終究沒白費貧道一番苦心,你且往後退幾步,咱這裏像是來了些麻煩。”
這位錦衣少年是西戎王完顏洪的幼子,自幼聰明伶俐,可說是天縱奇才,執迷於琴棋書畫,幾乎能趕得上中原大家之作,但一直因庶出之故倍遭冷落,直至前年才被敕封為淩王。
所以,他每走一步都會小心翼翼,這就是身在宮闈之內他的所悟所得。
“退下!”武陽上師驀然暴喝道。
情急之間已出手將淩王拽到了身後,自行運用玄功擋住了兩道利箭,兩道利箭在他那道無形屏障麵前倒也毫不示弱,愣是往前進了四五寸才去勢稍歇。
哐啷!
羽箭被化作碎屑,隻剩箭頭墜地。
“上師......”從未被人如此嗬護過的年幼藩王,心裏不由湧起一陣驚訝、憤怒又夾雜種種感激,動容呼道。
武陽隻是回眸輕笑:“有貧道在此,定當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