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拒北城沒了外敵侵擾,倒也顯得格外寧靜,之前光禿禿的山嶺忽添了幾分不見經傳的綠茵。
不過,它始終比不上南方,當它淺綠的時候,南荒境內已然百花爭豔,一番熱鬧景象。
但是熱鬧在拒北城也有,譬如最近便在都護府迎來了空前熱鬧,來來回回的江湖人馬還有宗家鐵騎,直把都護門檻險些踏破。
“二弟,此次給天陽生辰的安排,你還瞧的上眼?”宗闊摸著一抹短須,眼觀八方熱鬧洋溢,自負笑道。
宗闞暗歎一口氣,苦笑:“大哥此舉手筆未免太大了些,天陽隻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你如此行事……怕隻怕引來日後有心人綿綿非議。”
身為宗家長子卻常年戍邊的宗闊,情知拒北城對宗家對武穆是何等重要,宗澤放下其它愛將親子不選獨獨選他,在他心目中孰輕孰重唯有他們父子心知肚明。
至於宗嶽被老爹賜封為並肩王,襲了蟒袍爵位,雖然其他弟兄不說,但都或多或少有些不解。
宗闊卻獨歎:“父親此招太過精明了些!”
試想天下貪心之人何其多,可貪這種根深蒂固的東西也分種類,大貪四海天下小貪蠅頭虛榮,更別說那頂天下舉目仰望的金冠。
人活一世,願成大器者所注重的無外乎是權、利和名,不過三者居二便能隻手翻天,剩下其一順水推舟罷了。
與其拋出一塊肥肉讓子嗣明爭暗搶,還不如由自己心性指派,既為家中省了一場浩劫,又輕而易舉給他們表明心跡。
這便是身為白衣卿相智囊的落黑白,最後為宗澤留下的謀劃,為主為家更為武穆,甚至天下。
宗嶽本來就是一個名聲大噪的紈絝子弟,但他身為將門之子,血液中流淌的始終是高昂熱血。
對此,一如往常看不起宗嶽的白衣卿相也身有所感。
廢長立幼並不一定是取禍之道,興許還是安家定邦的法門。
宗澤與落黑白的關係多好,大抵在括蒼街頭巷尾也有小兒閑唱,宗澤又怎麼可能會違逆已死之人的意願。
其實他也想看看在這個家裏,倒底有沒有吃著碗裏看著鍋裏的人,但傳位輾轉兩三年,除過外患連綿,家中始終如常安逸。
崎嶇的山路並不好走,接連坎坷的顛簸早已驚醒了夢中的老叟。
宗澤緩緩揚起左袖,擦拭了會額頭的汗珠,悠然自得道:“老夥計,望你生在那邊能安分點才好。”
旋即又慘笑一通,道:“不過,你若改了你那脾性,下輩子我倒也有些不敢認你做兄弟了。”
宗顏聽鑾駕中略有動靜,不禁動容連呼了幾聲“父帥”,這才將宗澤從夢境中拉回。
“何事?”宗澤悵然問道。
宗顏瞬間瞠目結舌,明明是自己先問他的,卻反被他將了一軍,端的無語。
卻聽一聲通報疾馳而來,宗顏登時稟告道:“前軍探子有報訊傳來!”
宗澤照舊掀開簾子,眼見前方山花爛漫,不禁疑道:“咱們走了多少個月?前日裏不還飛雪漫天嗎?怎地一轉眼就到了如此境地。”
宗顏苦笑不答,心中縷縷酸楚湧上心頭,道:“七弟報訊,首戰告捷!獨孤錯一指破去楊三變,大軍長驅直入已入南荒腹地。”
啪!
宗澤拍大腿叫好一聲,道:“他終不負劍神虛名。”
“還有九弟那邊……遲遲沒有音訊再來,父帥,前麵再往三十裏就是黃泥江,過了江後便直達南荒州郡土地……”宗顏幼年之時在南境內也算出盡了風頭,如今就像是一個活地圖,前前後後為老父說道著地形和疑慮。
宗澤沉沉地一點白頭,支吾半晌才哂笑道:“三兒,為將者身在帷幄之中運算千裏之外,你決計是成才了!但自你成家以後,虎將身上的戾氣卻消磨殆盡,真不知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