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加之忽來的涼風讓人頓失倦意,但醉酒的人似乎並沒有因此打擾,反而酒意更濃,似要決心踏入夢鄉一去不返。
“飛燕!”慕容荻輕呼一聲,直至將目光直勾勾打量宗嶽的趙飛燕拉回自己這邊,才輕笑道:“怎麼?舍不得啊。”
趙飛燕也笑了笑,但很快就又恢複成了愁眉苦臉,道:“有什麼舍不得的!生在這樣的世道和家門,明知不舍得也要舍得。三嫂,你這是......”
慕容荻折身取過包袱和佩劍,眼神水汪汪地道:“你說得對!可我想了想,想了好幾年到最後還是有些不舍得,忽然想去家裏那邊轉轉,正好沾點九弟的光,讓他一路保駕護航。”
都是女兒家,趙飛燕知道慕容荻思念家鄉及親人的苦楚,乍聽之下也不好阻攔,不禁握住慕容荻的雙手,呢喃道:“三嫂,其實......”
她想開導一下慕容荻,畢竟武穆一統河山的叫囂並非一天兩天,再加上宗四殿下宗昊戰死南荒的消息傳來後,明眼人都曉得兩國開戰的這一天必不可免。
但看著慕容荻淚汪汪的雙眼後,趙飛燕忽然噤聲,隻覺嗓子眼裏嘶啞難當,隻得別過頭去。
“傻孩子!”慕容荻憐惜地拂了拂趙飛燕的一襲長發,由衷歎息道:“咱們的身世原本是差不多的,可咱們間似乎又差了許多。嫂子既不想眼睜睜看著自己一大家子毀在亂臣賊子手裏,更不想讓你三哥或者其他親人倒在南荒。那南荒本來也是一地淨土,可在這片土地上卻不知何時竟生出了如此多的黑心。”
“三嫂,你就......非去不可嗎?”趙飛燕和慕容荻相處的時間一長,慢慢發現在慕容荻身上有些自己做夢都想要卻偏偏不得的東西,此刻見分別在即,當下甚不樂意地嘟著嘴道。
可慕容荻並沒有如她所願,也沒有說什麼依依惜別的話語安慰,反而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飛燕,一個人天生好強原本是沒錯的,但也要懂得分場合主次,有些時候吧,你顧忌的越多越怕失去,你所眷戀的東西便失去的越快。女人也是一樣!”
趙飛燕雖說心思玲瓏,將一大家子的生活起居安排的井井有條,就連宗澤也在私底下常倍感欣慰。可慕容荻方才的話,乍聽像是瑣碎告誡,細思卻大有道理在內。
“她這是在提點我如何和葉秋相處嗎?”趙飛燕不自禁望了眼睡覺也不忘放下酒壇的宗嶽,思來想去之際,眉關登時緊鎖。
慕容荻嗬嗬一笑,將她驚醒,聽她又道:“你對外人都可以關懷備至,可為何......算了,就當嫂子多心,以後這裏可就全得你費神。”
說罷,一刻不停地揚長而去。
趙飛燕心裏黯然之餘,彎腰蹲在宗嶽身邊,獨自拾起宗嶽還未喝完的烈酒,咕咚一聲,一杯烈酒下肚不禁火上心頭,望著這個對他意義深重的輕佻男子,唯有淚水洗麵才可舒心。
都說久別勝新婚,可這人似乎也太不懂風情了些,腦子裏和他父親一樣,盡想些打打殺殺的東西。
殺,你盡管殺去吧!
四方征戰,你能殺的血色漫黃沙,可你能擋得了彈指紅顏老嗎?
殊不知有些東西真會如曇花一般,瞬間炸開燦爛又轉瞬消散殆盡。
她說了很多,多的連她自己也記不清究竟具體說了些什麼,是暢談他們的童年還是別離中的相思,亦或是久別後的短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