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王爺上次從蒼梧山上下來,宗家許久沒有如此熱鬧了,經趙飛燕親自挑選的歌舞名妓作陪,曼妙身姿加上淺吟低唱,宗嶽和宗闊大談人生豪邁,可惜生在世間愁多喜少,酒不醉人卻湧人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不到午夜,宗闊便嚼著嘴巴囫圇說笑,感情像極了一個因憨厚靦腆而受嘲笑的孩子。
“九弟,你老實說!我......是不是沒些做大哥的樣子?”
宗嶽被他指著鼻子,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他又道:“爹爹似我這般年紀時,白衣卿相的威名已傳播四海宇內,為國為民,我不及他!你們幾個略小些的能為他瞻前馬後,為人子盡孝心,我又比不得你們啊。渾渾噩噩三四十年一晃而過,我除過客死邊關,又有什麼顏麵麵對咱將門列祖列宗?”
宗嶽將手中的酒樽和宗闊眼前的輕輕一碰,隻聽當的一聲,便揚起脖子先後將兩杯烈酒幹盡,呢喃道:“大哥,人生在世就非得和人攀比才行嗎?隨遇而安,豈不更好?”
一席話後,說話的人似乎還在等著聽話人的回音,但宗闊卻獨自打起了呼嚕,睡的極為安逸。
“九哥,我和嫂子扶大哥回去歇著吧!葉秋,你來照看九哥。”宗曉很懂事地說道。
她的確該到懂事的時候了,二十出頭的年紀並不再算小,和她同齡的不管是小家碧玉還是寒舍農女,大都已奔入成家之列,可她依舊在家當著無憂無慮的大小姐。
宗嶽望了眼他這個自幼被迫離家的嫡妹,不禁有些感觸,搖手道:“你們早點下去休息吧!今晚我和大哥就在這過夜了,快去......”
趙飛燕白了眼一遇上酒就不知道德行二字的夫君,暗自在心裏埋怨幾聲,畢竟這種話哪是說的出口的,旁邊還有將要登堂入室為偏王妃的葉秋在內,此刻說了詆毀的話語,無異於將來會有諸多麻煩。
她熟讀百家之長,深知此中能語而不語是何等重要!
“葉秋,你也下去睡吧!”她腆著笑臉說道,但笑意頗有勉強。
王府經她操手的確在內務上有了很大的改善,從官僚家族沒落後嚐遍寄人籬下的苦楚後,她更懂得和珍惜這些失而複得又得之不易的東西。
葉秋卻像是個被孤立在壇子裏的蛐蛐,木訥地杵在原地,輕聲道:“嶽哥哥明天就要離開了,我已經等了他近兩年才重逢,當得知他又要起兵的時候,心裏麵真的很怕......因為那些等他的日子,並不好過。”
趙飛燕頓時眉心緊鎖。
和趙飛燕相處時間一長,慕容荻自然非常了解她的脾性,當下便拉扯宗曉道:“小妹,九弟明天正午才要趕路的,葉姑娘隨軍北征初歸,又加之此處夜間涼颼,若是讓她有些著涼之類的,到時候咱們可怎麼給九弟交差?”
說話雖然是鬧笑,但語糙理不糙。
葉秋初來乍到,在幾天下來親身體驗的方方麵麵來看,這位王妃並不是別人口中傳言的好相處,雖說以前也有過同行,可那時候的她還是靜若處子蓮帶清香,絲毫沒有現在的這麼多整人花樣。
在拒北城的時候,那裏的嫂嫂可真是嫂嫂,白天讓她帶孩子玩耍,隻要別出亂子,晚上她們定然會做一桌子好菜吃喝。
當然,這樣的次數畢竟很少。
但物以稀為貴,人與其他不同,不是因為人有多大的通天能耐,而是有顆知冷暖觀寒暑的熱心,比起大嫂二嫂對她的好,她肯定有些看不慣趙飛燕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