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盒中僅存一粒丹藥,借著微弱的光芒,武陽上師怔怔地望著鐵盒上的字,呢喃道:“升天丸!”
樊聞仲冷笑:“你不是一心求死嗎?念在你這麼多年襄助老夫的份上,老夫讓你走得不會太難堪。”
武陽頓了頓,取出丹藥埋入口中,嘟噥一句“多謝”後,便悄然橫臥石台上,毫無正形。
樊聞仲帶著籲歎緩緩關上的僅存的一絲光明。
漆黑的地下,無所謂黑白,無所謂晝夜,橫臥當中也隻能苟延殘喘,無聊時多增幾縷回憶。
武陽上師將從小到大和師妹陸碧婷的瑣事極力捋了一遍,但時至此刻,他還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輸給當年的慵懶少年,更無法得知他會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一瞬間,他也看到了和藹可親的師父,師父抱著幼童端坐在肥碩的牛背上,渴了便摘露而飲,餓了便采果充饑,口口聲聲說的都是自己曾經認為最沒用的道理。
可現在想起這些,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沒有用的東西,反而是最有用的。
他起身張望著四壁石牆,踉踉蹌蹌地跪在石床上,大喊:“師父,您原諒我了嗎?”
但幻覺總歸於幻覺,是最不真實的!
頗感無奈的武陽上師癱軟下來,苦笑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最終還是沒能原諒我......”
他倒下了,倒在了一個不知白天還是黑夜的漆黑石牢中,曾經的顯赫無雙,現在隻剩了孤單影隻。
與此同時,樊聞仲在落雪城頭喝令道:“天下大亂將終於此,我西戎落雪、男兒不流血。”
前後百年下來,西戎和武穆早已是死敵,尤其是武穆得以撐門麵的宗家鐵浮屠。
西戎在寒關想著旭日東升,他們卻非要一清二白,這又怎麼可能共處?
子隨父出征,或父死子傷,或子喪父亡,或是父子皆亡。
青草蓋殘血,忠骨埋他鄉。
生在亂世之中,似乎除過爭鬥複仇外,提及其他的東西都是件很奢侈的事。
“開城門!”
樊聞仲雷吼一聲,頓時落雪城東北南三座城門應聲而開,而他卻獨自依偎在落雪城頭,轉身再看了眼雪落紛紛。
近處高低樓宇,遠處雪霧封山。
可這也僅是一眼的事情,看了一眼就不用再看,再看下去,應該也會有些不舍吧!
前軍萬人運輸糧草踏過雪原,中軍高歌以紓情懷,至於後軍......在樊聞仲的敕令下,也隻能悄然東行,瑟瑟發抖。
酒!
每人三天一袋烈酒。
喝的少了暖身,喝多了借以麻痹自己。
行駛的速度不緩不急,踏過雪原的那一夜,所有人都想慶祝,但懷中已空空無美酒,引吭高歌卻無聲樂相配,真是莫大的悲哀!
他們定定地站在這個雪白和土黃的交界處,抬頭再想看眼初秋的雪花,已是不大可能了。
世人皆道蠻子無情,弑殺成性,但又誰知在他們的內心深處卻也藏掖著最為質樸的希冀。
家鄉,白頭歸故鄉,但願月兒彎後明。